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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发出嗯嗯几声感叹之后,「如果这不是卖春就好了。真的很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无视于沉浸在感伤中的警部先生,岛崎说:「可是,如果『公司』经营得这么好,为什么身为其中一员的森田亚纪子会遭到杀害呢?」



「别这么性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警部先生苦笑,「像这样,经营得很顺利、很愉快的『公司』,性质之所以会发生变化,关键就在刚才讲的那个昭岛市命案。原本一直以单纯的方式经营『公司』的几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做出选择,看是要把『公司』收起来,回去过平常人的生活,还是让『公司』具有足以与黑道抗衡的力量。」



而他们选择了后者。



「他们不想眼睁睁地放弃丰厚的收益吧,可能也不想舍弃与女孩子们同舟共济的感觉。但是,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错误,而且他们还犯了另一个最致命的错误。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别的黑道攻击,找了一个以新宿为地盘的小帮派联手。意思是以毒玫毒——说得更白一点,可能就当作帮『公司』请了保镖。但黑道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鸠占鹊巢的戏码立刻上演。于是,『公司』的性质就此发生了大转变,变得跟其他卖春组织没什么两样,成为充满威胁和强制的高度压榨机器。



当然,很多女孩子都想逃走,这也不是容易的事。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被『公司』拦下,被迫在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工作。也有的女孩子还是不死心,试图逃亡。这些女孩的下场就是……



我脱口而出:「被杀吗?」



警部先生重重地点头。「去年夏天,在北区赤羽的大众西餐厅停车场,发生了十六岁的无业少女在车里被烧死的命案。这个案子差点就成了悬案。直到这次的调查行动才查出来,是『公司』为了阻止女孩逃亡而杀人灭口。」



其他类似的命案、失踪案件可能还有好几件,警方紧急展开搜证调查。



「『公司』的新领导人虽然完全占领『公司』,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某种程度采用了创立成员的手法。只不过,是以他们的作法来执行。」



警部先生身子稍微前倾,眉毛一扬,问我们:



「你们知道『假饵』吗?」



我和伊达同学对看。岛崎说:「是路亚钓法里用的东西吧?做得很像鱼饵的钓钩。」



「没错。说起来,应该算是诱饵吧。」



「这有什么不对吗?」



「新生的『公司』为了挖掘——或说猎取新的女孩子,用的便是『假饵』策略。」



我们说不出话来。



「让好几个原本就在『公司』里的女孩子当诱饵,找新的女孩子来。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说是香鱼友钓法会更贴切。做些好玩的事,就有钱轻松入袋,只要和看上眼的对象约会两、三小时就可以了——她们大概是用这种说法来拉人的吧。『公司』要这些假饵渗透进各处的电话交友和特种行业里,或是更直接的,叫她们在原宿或涩谷附近,找一些半夜还在路上游荡的女孩子。」



「对不起喔。」豪放女小姐对伊达同学说,「这种事真是既可怕又恶心。」



「只剩一点点了。」警部先生说,「当假饵的女孩子不但收入比一般女孩高,待遇也比较好,也就是类似员工的待遇。据说这些假饵女孩里头,有些会提出更有效的挖角方法,有些会进行各种实验,就新生的『公司』而言,她们的存在也是有利可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对于伊达同学的低语,警部先生以稍微柔和的语气说:「她们大概不认为这是很过分的事吧,因为她们心里没有余力想到这些。在以前的『公司』里,她们已经体验是意见受到重视的快乐和喜悦,她们不想失去这种社会性的回馈,不管用的是什么样的形式。她们满脑子大概只想得到这一点。」



「虽然是很不正常的。」豪放女小姐说。



我想起帮「天堂」印传单的安西小姐的话。她说亚纪子是『天堂』的员工」……



「森田亚纪子是假饵女孩吧?」



警部先生对岛崎这个问题默默点头。



「而她选择的挖角对象,就是你们的朋友,也就是她的表妹工藤同学。」



「可是小久是普通的女孩呀!」



伊达同学以大得吓人的声音说。



「她受到爸爸妈妈的疼爱,有很多朋友,是个普通的国中生呀!为什么她非找小久不可呢?」



警部先生和豪放女小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来,豪放女小姐轻轻抚着伊达同学的手说:



「我想,是因为嫉妒吧。」



「嫉妒……」



「她大概是对工藤同学的幸福嫉妒得不得了,便设法让她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处境。森田亚纪子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是假饵、是干部,但自己离幸福还是很遥远的。」



可是,她却无法脱离那个地方。为什么就只有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是这么想的吗?



豪放女小姐轻轻干咳了几声,很难开口似地瞄了警部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我们,才说:



「关于工藤同学,希望你们不要怪她……」



「怪她?为什么?」



「其实,她之前对我们,说起来,算是那个……对我们说谎。」



伊达同学靠过来。「说谎?」



「工藤同学以前跟我们——也就是跟你们说的时候,说亚纪子只打了两次电话给她。但是,其实她们之间的接触更频繁。而且,不止是跟她借钱而已,还约她出去玩啦,要帮她介绍朋友啦,什么借口都搬出来。」



我的背后爬过一阵战栗。「真的吗?」



「嗯。工藤同学说,因为她很怕,每次都拼命推拖。只有一次亚纪子趁她爸妈不在家时来找她,硬缠着她,要她一起去买东西,她们就一起到新宿去了。其实,在调查森田亚纪子的人际关系时,我们的调查员获得了亚纪子会跟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走在街上的情报。调查的结果,那个可爱女孩的模样,跟工藤同学一模一样。所以我们才知道。」



难怪工藤同学的妈妈会哀声叹气地说,警察到现在都还上门,也难怪这阵子工藤同学会越来越消沉。



独自一个人承受,不敢把原因告诉我们——告诉我。



我感到有点落寞。就像冷风漏进来一样-心里一阵凉意。



「工藤同学说,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她一定会受到很多调查,她很害怕,所以上次出来的时候才不敢说。她觉得很抱歉。」



「这么说,工藤同学之前的处境是很危险的了。」岛崎说。听到这句话,我才从自己的感伤中清醒过来。



我全身的骨头从里面开始颤抖。因为恐怖,也因为愤怒。这种感情,是绝对无法从身体里发泄出去的吧。封在体内,即使有平息的一天,也无法从体内驱离吧。



「当我们搜查『天堂』这家与『公司』有关的电话交友俱乐部时,找到各种不同种类的传单。



其中一份上面刊出了工藤同学的照片。当然,这是亚纪子搞的鬼。照片大概是她设法带去的吧。」



这对我和岛崎来说是已知的消息,本想等警方破获『公司』之后再告诉警部先生的,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和岛崎稍微交换了一下视线。



伊达同学终于哭了出来。



「不能原谅!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这就是只能告诉你们的那一成。」警部先生说,「工藤同学遭遇了可怕的经验,跟『公司』



扯上关系是一件,我们警方的调查让她烦恼也是一件。要是哪里出了差错,也许她以后会不敢再相信别人。希望你们这些朋友能够好好支持她,拜托了。」



警部先生深深低下他头发稀疏的头。



「最后一件事,杀害森田亚纪子的嫌犯名叫畑山稔,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他本来是在『天堂』打工,似乎是透过亚纪子才和『公司』扯上关系的,和她私人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这个人杀了她?」



「详细情形现在还不晓得。但是,我想畑山可能是慢慢了解『公司』的内情后,越来越害怕。



根据『公司』某个跟他有来往的青年证实,畑山曾悄悄计划洗手不干。或许他个人希望亚纪子也跟他一起走,可能因为这样起了争执吧,搞不好亚纪子责备他,威胁他要去告密也说不定。」



我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畑山在『公司』里做什么工作?」岛崎提出问题。



「他是最低阶的。不过因为跟亚纪子很亲近,好像也帮忙过她的假饵工作。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那天畑山是跟森田亚纪子两个人在白河庭园,然后在那里杀了她罗?」



「有这个可能。」



「他们为什么会在哪里呢?」



「为了见工藤同学吧,她应该知道工藤同学会跟家人去看灯笼。她可能是判断,如果要假装偶然遇见工藤同学并且绊住她,和男朋友一起比自己单独一人方便。亚纪子大概认为这是个接近阿姨家的好办法。」



「这么说,畑山一直等着逃离亚纪子,他认为那一晚是个好机会,就刺杀了她——这样推理应该没错吧?」



「没错。我们搜查畑山的公寓,并没有找到类似的凶器,却从房间里的家具找到很多森田亚纪子的指纹。附近的人也看到她频繁地在那里出入。畑山可能是认为,找一个与自己的住处有点距离、与自己无关的地点杀害亚纪子再逃走,是最保险的作法。」



反正,抓到本人之后,细节就会水落石出了——警部先生说。



「我们已经对畑山稔发出全国通缉了,逮捕到案只是迟早的问题。」



岛崎点点头,但我却有一个疑问。



「警部先生,亚纪子小姐是脑户穴被刺而死的吧?那种杀人方式,外行人办得到吗?」



警部先生老神在在。「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有嫌疑啊。畑山之前一边在『天堂』工作,一边上



针灸学校。说到针灸,你们可能觉得只有老头子才会去,听说这种技术现在已经再度受到重视,广



泛应用在各方面了,像运动指导员和复健等等的。」



我们从鲍伯叔叔的店出来时,豪放女小姐小声叫住伊达同学,把她拉到店旁边。过了两、三分钟,伊达同学自己回来了。



「她问你什么?」



对于我的寻问,伊达同学红着眼睛看着我。



「刑警小姐他们问小久说,亚纪子小姐让她那么害怕,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跟爸妈说,结果小久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然后呢?」



「她问我,身为小久的好朋友,我有什么想法。我说,小久一定是怕把亚纪子小姐的那些事说出来,会破坏她妈妈和阿姨的感情。对她阿姨来说,她妈妈是唯一的妹妹了。我说,小久是会考虑这些事的女孩子。」



我也有同感。



命案都已经结束了,已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是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走起路来还是一样垂头丧气。总觉得森田亚纪子和『公司』的影子,仿佛无所不在。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工藤同学。第一次打去时电话中,过了十分钟再打,通了。工藤同学说,她刚才跟伊达同学通话。



「我们都听警部先生说了。」我说,「你不要觉得自己对我们说了谎,也不要道歉。谁都不想被警察查东查西的啊。」



工藤同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一开始,我连亚纪子姐姐曾经打电话来的事都不想说的。可是……」



我笑了。「那个警部先生鼻子实在太灵了。」



工藤同学也笑了。「伊达同学也这么说。」



对不起,工藤同学说。没关系啦,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