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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掉(2 / 2)




但是父亲的死法令我难以接受。他是在被人蒙骗之后,于身败名裂的情况下死去。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因此我还有一笔帐要跟暗杀骑士算清楚,而且无论如何我都非得要让对方为此付出代价不可!』



深夜来到修道院里时要保持肃静,更何况体拜堂内目前正在举行丧礼的仪式,尼可拉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正扯开嗓门如此大声喊道,但是我却没有任何要制止他的意思,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也有一笔帐要跟暗杀骑士算清楚,并且一定要让他为父亲的死以及我的人生付出代价。



尼可拉似乎对于自己不禁展露出年轻气盛的一面而感到害羞,他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对著我开口说道。



『关于阿米娜大人您此刻的感受,我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如果想报仇的话,那就应该要付诸行动,只要能够达成此事,我以自身的性命以及父亲所留下来的这把剑发誓,我愿意为了您奋战到底。』



虽然我是艾尔温家的女儿,不过没有任何一位骑士是为我而战。他们全都是父亲的骑士,此刻则是大哥的骑士。



但是现在有一位嘴上不饶人的少年,发誓愿意为我而战,对我来说,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位属于自己的骑士,由于机会难得,因此我倒是有些希望他能够长得再高䠷一点就好了。



在不知不觉间,负责敲钟的男了似乎已经登上钟楼了。在这片让人感受到一丝脸红心跳的深夜里,开始传来阵阵的早课钟声。



21 冬季七夜



转眼间,夜空中覆盖了一层浓密的乌云。



天上的月光完全被遮蔽住,黑暗笼罩著整座城镇,令人看不清楚连接荒野的边境。在这片让人看不清楚陆地与海洋交界处的夜色之中,我们俩人压低斗篷的帽兜,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虽然现场的照明完全仰赖尼可拉手中的提灯,不过因为灯光太过微弱,所以令我不禁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黑暗所吞噬。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之中,感觉上就连宵小也不敢轻易外出行窃吧。一股未知的恐惧令我感到双腿发软。此刻我唯一能依赖的人,就只有走在前方的尼可拉而已。



在提灯的照映下,前方忽然出现一面墙壁。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来到索伦的大街上了。尼可拉回过头来,以法语开口说道。



『因为我不认得路,所以接下来劳烦阿米娜大人您来带路。』



接著他便把提灯交到我的手上,让我感受到一阵温暖。



在入夜之后,隔开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海潮,其流速猛烈到不禁令人感到害一阵阵的浪涛声,简直不输给大地震所产生的巨响。



此刻能够看见栈桥上有一道微弱的亮光。是法鲁克先一步来到这里,并且为了躲避强风而站在小木屋的旁边。他将提灯挂在屋檐上,等我们接近到能够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他便鞠躬向我说道。



「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里约您过来,但我也是基于某些原因而不得不这么做。」



法鲁克改以法语向尼可拉提问。



『我交代的那件事呢?』



『完全一如师父所料。』



『嗯,果然没错。』



『啊,另外我先提醒一下师父您,其实阿米娜大人听得懂法语喔。」



『啊〜这样呀。』



确实一如尼可拉所言,法鲁克在得知这件事之后,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接著他转身以正面看向我说道。



「我之所以像这样邀请您来这里,是基于两个理由。首先是为了要将我今天所掌握到的线索告诉您。」



「难道你已经查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是谁了吗?」



「很遗憾这部分我还无法确定,毕竟需要调查的对象太多了。」



「既然如此,有谁已经排除嫌疑了吗?」



法鲁克注视著我一阵子之后才开口回答。



「虽然您问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问题,但是要我回答还有些稍嫌太早。直到时机成熟之前,我还不能把这些事告诉您。」



「为什么?」



「这是先人传承下来的经验。若是重复太多次欠缺证据的告发,将会让暗杀骑士有机可乘。」



对于他们的做法,我也不便多作评论,因此我便以沉默催促法鲁克继续把话说下去。



「虽然我这里掌握到一些小线索,不过今晚想告知您的只有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



挂于屋檐下的提灯随风摇曳,而法鲁克的身影也随之晃动著。接著他以十分直白的方式说出了以下这句话。



「空拉特.诺德鲁法是一名盗贼。」



「……咦?」



「你说那位名叫空拉特的德国骑士。其实是一名匪徒吗?」



那位名叫空拉特的男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个很有素养的人,谁叫他的部下全都看起来像是地痞流氓,不过就算如此,我实在不觉得他是个就连灵魂都已经堕落的罪人。这个消息当真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你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才这样指控他呢?」



我不禁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您会抱有疑虑也是在所难免。毕竟唯独这个真相,著实是让人作梦都想不到吧。阿米娜大人,您可有看见空拉特的房间里放置著一个手掌形状的小东西吗?」



我开始回溯自己的记忆。我在形同废墟的兵舍指挥官室里,被空拉特当成寝室的那里看见过哪些东西。



「嗯,就是那个很像是一节木头,外观既奇怪又粗劣的烛台。要不是上面放著已经烧尽的蜡烛,我甚至还看不出那是烛台呢。」



「您的观察力著实令人钦佩。但是粗劣这个形容词,老实说有点不太恰当。」



法鲁克提高音量,彷佛为了避免被强风与浪涛盖过自己的声音般地开口说道。



「那东西叫做〈盗贼之蜡烛〉 ,相传是以未曾受洗就过世的婴孩手掌所制成。」



「……不会吧。」



「请不要误会,感觉上空拉特应该不会特地为了此物而去挖坟,真要说来,我甚至还怀疑他其实并不清楚此物是利用何种材料所制成的。虽然我听说来源是产婆偷卖死胎,或是盗墓者透过挖坟所取得,不过这些基本上并没有构成任何问题。



虽然此物叫做〈盗贼之蜡烛〉,不过使用何种蜡烛并没有任何影响,关键是在于烛台本身。虽然对于为人正当的持有者而言,它就跟一般的烛台毫无分别,不过拿在某些持有者的手中时,此物就会变成魔法道具。」



「魔法……难道与撒拉森有关!?」



既然空拉特拥有撒拉森的魔法道具,代表他就是暗杀骑士吧。看见我激动到不禁提高音量,法鲁克立刻开口安抚我。



「您误会了,那是来自日耳曼的一种魔法,听说魔女经常会使用这个东西。总而言之,与暗杀骑士的魔法没有关系。」



确实诅咒与魔法都存在于世上。并且就近在身边。但是我真没想到那位骑士居然会携带魔法道具。



「虽然这番话很难让人立刻就相信,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所以我想应该就是事实,那么,这是种什么样的魔法呢?」



法鲁克一边摸著下巴一边说道。



「在烛台上点燃蜡烛之后,持有者就能够暂时隐身。」



「隐身?」



「没错,可说是名副其面的〈盗贼之蜡烛〉。」



我在稍作思考之后便开口回应。



「盗贼……如果当真可以让人隐身的话,也就能够用来杀人啰。」



「  正是如此,不过我建议您先别急著下定论。其实〈盗贼之蜡烛〉除了能够让持有者暂时隐身之外,还有另一个奇妙的功用。那就是该烛台上的蜡烛,其烛火不会被风吹熄或被水浇熄。而且相传在烛火燃烧的期间,持有者都不能把烛台放下来,意思是直到蜡烛熄灭之前,其中一只手都非得握住烛台不可,不过我听说唯有一种方法能够让烛火熄灭。」



我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口说道。



「肯定不是什么好方法吧。」



法鲁克此时别具深意地暂时陷入沉默。



「你快说吧。」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是唯有新鲜的母乳才能够把烛火熄灭。而且我已查过昨晚空拉特的部下们所聘请的娼妓之中,没有任何女性可以分泌母乳。」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正逐渐泛红。不过如果我表现得太明显,反而证明自己在脑中胡思乱想,因此我故作镇静地开口回应。



「这样啊。但既然〈盗贼之蜡烛〉是以婴孩的手掌所制成,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法鲁克能够去找娼妓们问话的机会,应当就只有今晚而已。所以他才会吩咐尼可拉来担任我的护卫,独自一人去进行调查吗?确实尼可拉的年纪并不适合前往那种声色场所。



如此一来,我就能够理解法鲁克在上午与空拉特聊完之后,为何会特别在意蜡烛的事情了。不过――



「虽然我们知道空拉特拥有能够让自己隐身的魔法道具,但是光凭这点依然不能指控他是小偷吧。」



今晚与法鲁克见面之后,此时他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确实一如您说的。」



「那么……」



「但是您可有注意到,当空拉特得知来访者是我们之后,就连忙将桌上的某样东西藏在自己的手中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因为那个房间十分昏暗,所以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空拉特的脸上。



「事实上他掩饰得非常好,但偏偏我的眼力也特别优秀。而他在一瞬间藏进手中的东西就是……」



说到这里,我似乎明白答案是什么了。



「啊〜我知道……是银制戒指吧。」



「是的。」



法鲁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拉特藏于手中的东西,就是镶有七宝器的银色戒指。他在看见我们开门的那瞬间,事实上是有办法将〈盗贼之蜡烛〉藏起来的,他却偏偏藏起了那枚戒指。就是因为他作贼心虚,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毕竟若是被人质疑那是偷来的东西,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因此我才会询问府上的管家,确认您家中是否有遗失符合此物的东西。但是一如您看到的那样,艾尔温家并没有这样的戒指。虽然索伦的居民看起来都过得丰衣足食,但是有能力隐身的小偷会盯上的猎物就屈指可数了。既然不是领主的洋房,大概就是市长的住处,再不然就是……」



法鲁克看向我的背后开口说道。



『尼可拉,既然阿米娜大人听得懂法语,就由你来解释吧。』



『是。』



压低帽兜的尼可拉便开口说明。



『我趁著阿米娜大人您参加前夜仪式的期间,已经向修道士们确认过了。包含那枚银制戒指在内,索伦修道院里遗失了好几样财宝。而且直到我提问之前,修道士他们对此根本是浑然不觉。』



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游侠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法除了是一名小偷以外,甚至还凭藉著道具之力充当起魔法师。而且他盗窃的对象竟然还是修道院,难道他不担心死后会遭到上帝的制裁吗?



「真要说来,我并不觉得空拉特会浪费太多时间在偷盗上,毕竟他的手里握有〈盗贼之蜡烛〉。」



法鲁克像是想提醒般地如此说著。我能够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含意,意思是空拉特昨晚是跑来修道院行窃,但就算如此,终究无法证明他没有时间去刺杀父亲。



「……我已经明白空拉特的情况了。但是不管怎么说……」



我在停顿一小段时间之后,终于把接下来的话从嘴里挤了出来。



「你始终一直在逃避最根本的问题,法鲁克。虽然我已经强调过许多次,但是没有人能够在夜里往返于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你应该有听见这股浪涛声吧。」



在毫无星光的暗夜之中,我伸手指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说道。



「不管是使用撒拉森人或是日耳曼人的魔法,只要无法横渡这道海峡就只是空谈。」



大家之所以明白小索伦岛固若金汤,就是因为这激烈狂乱的浪潮。



但是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信心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没错,如果当真无人有办法在夜里横渡这道海峡的话,法鲁克也不会特地挑这个时间点约我过来。



法鲁克开口说道。



「我并没有在逃避任何问题。一如您的预料,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需要克服的问题,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个海域,有阿米娜大人您或是马德克船夫所说的那样难以通过。」



没错,就算我如何强调小索伦岛周围的海域在入夜之后根本无法通行,但是法鲁克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如果他相信在入夜之后就不能横越这道海峡的话,应当就会认为〈走狗〉昨晚是在小索伦岛上。不过他所调查的人依序是待在要塞内的艾布、寄宿于兵舍内的空拉特,以及住在苦力大街上的伊戴尔的弟弟希姆。另外他之所以与住在小索伦岛上的伊沃德见面,则是因为我要准备参加前夜仪式,因此在回到小索伦岛上的期间才顺便与对方聊聊。



「为何你会不相信呢?」



法鲁克在听见我的提问之后,以十分淡然的语气开口回答。



「因为上个月过世的艾德温.修亚,是担任府上的夜间警卫。」



「啊!」



「艾尔温家到了晚上也没有放松警戒。这就意味著即便世人相信『夜间无法横渡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海峡』,不过至少艾尔温家本身并没有相信这件事。」



既然如此,法鲁克在踏足索伦之前,或是早在离开欧洲大陆之前,就已经认为有方法能够在晚上通过这道海峡吗?



「让我对于此事从强烈质疑改观成完全肯定的原因,就是那块燕麦饼乾。」



就是尼可拉昨天想私下偷吃,但却被风吹跑的那块饼乾吗?而且今早被人发现时,似乎曾经被人践踏过



「虽然一切都是始于尼可拉那不守规矩的行为,但却衍伸出对我们来说十分幸运的结果。我相信那块饼乾所代表的含意,阿米娜大人您也已经察觉出来了吧。」



「其实当初看你们如此执著于那片饼乾时,我是完全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而感到很傻眼。但是后来我当然也有注意到,踩碎那片饼乾的人就是〈走狗〉 。」



「虽然我们从许多方面讨论过这件事,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或许即便没有这块饼乾,我们仍然会使用魔法查出入侵者所留下的足迹,不过那么做就只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吧。以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真的非常幸运。而且依照燕麦饼乾的位置与状态,能够显示出一道极为重要的线索。」



我们是在距离一般道路二十码的地方,发现那块被踩碎的燕麦饼乾。



「摸黑渡海的入侵者,没注意到那块饼乾而把它一脚踩碎。但是该处与码头通往洋房的道路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意思是入侵者并非是从码头进入小索伦岛……并且不是搭乘船只,而是透过自己的双脚横渡这道海峡。」



此时刮起了一阵强风。



法鲁克抬头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空,然后像是在喃喃自语般地小声说道。



「确实有方法能够横渡这道海峡,虽然此事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目前没有任何其他理由能够解释这个状况了,我相信对于索伦而言。这件事应当也是岛上最重大的秘密。阿米娜大人您应该也不会愿意对我说出实话吧。所以我才决定靠自己去证明这件事。」



语毕,法鲁克拿起了提灯。



然后朝著不断激起浪涛声的大海走去,途中,他扭头越过肩膀望向后方,以十分温柔的语气用法文对尼可拉说道。



『那么,我这就出发了。』



『如果师父被海浪冲走的话,我也完全救不了您喔。』



面对尼可拉这番辛辣的发言,法鲁克先是默默地露出微笑,然后就继续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该处就是每年必定会夺去数名宵小的性命,阻隔在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那道海峡。



如果是早上的话,我都会搭乘马德克所驾驶的联络船横渡这道海峡。但是法鲁克如今却朝著那片直线距离长达一百五十码,并且有著汹涌潮流的大海走去。至于他手中的提灯则似乎采用了透光度极高的玻璃,里面的蜡烛发出了明亮的光芒,但他只是远离我们几码的距离,就已经让人看不清楚那盏提灯所发出来的光芒。看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觉得这道人影是为了自杀,才会朝著那片死亡海域走去。



此时法鲁克停下脚步。原因是他已经走到岸边了。接著他稍微扭头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就朝著大海纵身一跃。



此时我紧紧地握住拳头,用力到指甲几乎都快刺进肉里了。



明明我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依然感到 阵背脊发凉。法鲁克不可能会没有感到害怕。就连对法鲁克信心十足的尼可拉,现在应该也感到非常紧张才对。



下个瞬间,能够看见发光的提灯就漂浮在海面上。



这盏灯光逐渐远去。



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朝著小索伦岛前进。



原先应当被天然屏障保护于其中的小索伦岛存在著一个秘密,此刻则被法鲁克揭穿了。



这道海峡原本就充满暗礁。即便马德克的小船吃水很浅,但只要一个不小心还是会搁浅。换句话说,只要海水退潮的话,这些暗礁就会露出海面。



不过就算水位因为退潮而变低,礁岩终究不会露出海面。海水依然会阻挡在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绝对不会有道路相互连接。



我至今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现实却恰恰相反。法鲁克此时正走在海面上。



一年之中,北海在十一月至十二月这段期间曾出现最低潮位。至于造成此现象的理由无人知晓,有人说始作俑者是栖息于北方边境上的巨龙,也有人说这是异教的女神所造成的。不过潮位的差异可说是微乎其微,所以这条道路应当不曾只因为这样就出现了。



十一月的满月大约为期七天左右。,唯独这段期间,海洋于早课钟声敲响时就会迅速退潮。而在月光的照映下,这条道路便会显现于浪涛之中。



事实上我未曾亲眼看过这个景象。虽然曾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此事,不过今晚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条通道。小索伦岛的天然屏障,将会在这段冬季七夜暂时失效。虽然这是一条通道,不过也只有海水特别浅的地方能够看见一小块的礁岩,渡海者需要以跳跃的方式,才能够经由这些礁岩抵达对岸。这样的道路根本不适合行军。就只有少数人……真要说来是唯独拥有超凡勇气之人,才有办法利用此方法横渡海峡。



其实这条道路的存在就只有极少数人知情。应该就连负责驾驶联络船的马德克都不知道这件事。



知情者有我、亚当以及先前被杀的守卫、艾德温。他因为承蒙父亲的信赖,所以也知道此事。不过目前担任夜间警卫的马修,我就不确定他是否知情了。



至于是否有当地居民碰巧发现了这条道路,感觉上应该是不太可能。我实在不觉得有谁会在寒冬的深夜里跑来海岸边,而且还要碰巧在仅有七晚的这段期间,于早课钟声敲响时发现这条通道。索伦市过去在北侧设置一座城门,若是有人趁夜接近海峡就会遭受处罚。虽然此举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不过如今并没有刻意封闭北门。原因是父亲觉得特地派人驻守在那里,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事实上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明白这件事。杀死父亲的〈走狗〉是利用这条道路来到小索伦岛,凶手并非原本就待在小索伦岛上,而是从索伦岛过来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踩碎那块燕麦饼乾。但是我却想要否定这个可能性。因为这条道路在一年之中,就只会存在七个晚上而已,我实在不愿承认刺客会看准这么短的期间而跑来下手。



但如今我却悔不当初。因为凶手前来暗杀父亲的时间,别说是七个晚上,根本就连一夜都嫌太长了。



法鲁克越过海峡之后,又重新走回出发点。



尼可拉小跑步来到岸边,然后就弯下腰来伸出自己的手。法鲁克也同样伸出手来,两人在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之后,法鲁克便一口气爬回岸上。接著尼可拉就开口说道。



『趁著黑夜走在海上的感觉如何呢?』



『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简直就像是行走在峭壁的边缘之上。』



两人的对话传入了我的耳里。



接著法鲁克手持提灯,慢慢地夹到了我的身边。



「阿米娜大人,一如您刚才所见,我已经证实小索伦岛昨晚是呈现能够让外人入侵的状态。」



「……你真是很有一套,居然能够发现这条道路。」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对此抱持疑虑,但是多亏您的一席话,才让我有十足的把握。」



「我的一席话?」



因为这条存在于海上的密道,不必多说确实是索伦境内最重大的秘密之一,所以我应该没有透露过一丁点与此事有关的口风才对。法鲁克似乎觉得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因此以像是在安慰人的口吻说道。



「是昨天我们搭乘渡船准备去会见领主时,阿米娜大人您说了以下这句话。内容是『入夜之后会有大规模的退潮,因此导致小船很容易触礁。而且此情况在这个季节里尤其明显』,由于上午时能够看见一些伸手就几乎能够触及的礁岩,因此我才会觉得等到入夜退潮之后,这种情况会更加显著。」



没想到法鲁克仅凭这点就看穿此事,虽然尼可拉曾说过法鲁克的个性其实很单纯,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人高深莫测。



「艾德里克于上个月杀了艾德温,或许就是利用这条密道溜出小索伦岛也说不定。」



我认为这个猜测并不合理。但是根本轮不到我开口,法鲁克便自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我认为这条密道并非随时都会出现。应该只有在满足某些特定条件之下才会浮现出来,依照我个人的推测,艾德里克在杀死艾德温之后,直到混入其他乘客里一起搭船离开以前,都一直潜伏在小索伦岛上。因为大家当初都以为艾德温是病殁,所以应该不会派人搜查小索伦岛才对。」



事已至此,我坦率地开口说道。



「菲兹乔骑士,恳请你不要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



「我明白了。」



法鲁克彷佛已经忘记刚才的惊险经历,重新站在我的面前,并且以一如往常的冷静语气说道。



「真要说来,就算得知『可以透过某种方法横渡海峡』,不过此事对我们而言根本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够让我们藉此明白,空拉特与伊戴尔也有可能是〈走狗〉就足够了。我愿意在此发誓,绝对不会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现在的天色已稍稍开始变亮。此时法鲁克忽然从正面与我四目相交。



「虽然我们揭穿了这个秘密,不过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暗杀骑士才这么做的。虽然我并不排斥凭自己的力量去解开这个谜团,但如果您一开始就说出真相的话,我们也就能够节省许多宝贵的时间了。阿米娜大人,我并没有要指责您不愿公开这个秘密的意思。不过……您应该还有其他事情瞒著我们吧。」



法鲁克究竟知道什么事情呢?



不可能会是那件事的,因为知情者屈指可数。更何况法鲁克完全没有接触过与那件事有关的任何迹象。



不过他此刻仅凭一己之力就找出了能够在夜里横渡海峡的方法,让我不得不承认继续保守秘密根本是无济于事。



我还是向他坦白一切吧。当我下定好决心之后,为了让自己能够说得更理直气壮而挺起胸膛。



「我明白了,虽然我并没有在怀疑你,不过我也愿意看在你优异的表现上而说出这个秘密。」



我看向位在远方的小索伦岛,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至于原先应该出现在眼前的艾尔温家宅邸。则是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就连屋子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位在我家西侧的高塔里,囚禁著一名受到诅咒的丹麦人。他因为遭受诅咒而拥有下死之身。已经被关在那里长达二十年了。此人的名字叫作托斯汀.达凯鲁森。外表看起来是二十岁左右,身材高䠷,另外唇色极为苍白。你们只要见过他就向明白我的意思了。」



「您说那位俘虏是……不死身吗?」



「没错,并且……」



在欣赏伊沃德所带来的诗歌之前,亚丝米娜曾向我报告过一件事情。内容是亚丝米娜忽然发现四塔的大门被人打开,于是她只身一人进入塔中查看,她原本就知道我有时私下与托斯汀见面,而她也是唯一协助我溜进西塔内的仆人。要不是她先注意到这件事,我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得知此事。



「我愿意以自己的名声来担保,此人昨晚还被关在西塔之中,不过今早当所有人都在搜查岛上是否有可疑人士时,我的仆人却发现了以下这件事。



那就是关押托斯汀的房间,该处的门锁在这二十年来都未曾被解开过……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打开来。不过就算门锁仍紧紧锁著,被关在里面的托斯汀却不知去向。受诅咒的丹麦人在昨天晚上,从大门深锁的牢房中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