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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爱、战士(2 / 2)


十兵卫喃喃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幸村也同时解除了架势,「你看,她终究还是我们的敌人嘛。」



「可是,她那个样子有点奇怪耶……不知道达坦妮雅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困扰没有跟我们说……」



「你说,困扰吗……嗯,也许真是如此……」



幸村的答话似乎有种敷衍的味道,但她的思绪则紧扣着这个问题……



(嗯……看她那反应,大概是违背『契』的结果吧……话说回来,德川庆彦的『支配』能力应该不会就只有这么单纯才对……)



「嗯,好啦。我们不是还要去买制服吗,十兵卫?」她咳了两声然后将话题带开。



「啊!对呀——人家也不能一直穿着小幸借我的阵羽织嘛!嗯,我们快走吧!」



于是两人来到了贩卖部,此时正值午休时间,整个大厅被吃饭的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



其实单就武应学园高中部来说,光是三个学年的学生总数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然而这间贩卖部却是高中部和位在隔壁的国中部共用;单就其中的学生餐厅来说,占地之大就好比一间超市或大型餐厅那样的大小。倘若这间餐厅遇上了现在这样的午休时间,所有学生一起挤进来,那就真的是寸步难行的窘境了。



「……好夸张哦,小幸,这样我们根本没办法买制服了……」



十兵卫被眼前这片人山人海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挤在同一个地方,光是这副景象就足以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怎样?你害怕呀?这点人潮在大江户可是家常便饭的事呢。」对此,幸村倒是洋洋得意地宣示着。



「咦?是吗?同时出现这么多人如果是常态的话会不会太多啦?人家光看就觉得倒胃口……」



「你这样在都市里头是要怎么活下去呀……你知道吗?在大江户的涉谷等地方,车站前可是永远都像是要办庆典一样吵吵闹闹地,到处都是人呢!」



「咦?那些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呀?」



「这——为什么呀……嗯……应该是因为涉谷也是一座『山谷』嘛。人们都会往谷底去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我知道了,那大概就像蚂蚁地狱一样嘛。」



这个话题在十兵卫和幸村脑中似乎已经开始朝向非常莫名其妙的方向行进……



「嗯,就是这么回事——对了,你知道你穿的制服的尺寸吗?这样待会儿很快就可以买到了。」幸村说。



「嗯。可是普通的M尺寸人家穿起来胸部会很紧,千姬说要请他们拿L尺寸的衣服然后把袖长跟腰围改小。」



十兵卫回了话,但话中内容则让幸村的情绪忽然降到了冰点。



「啥?你们是怎样?胸部大到有问题需要讨论吗?谁管你穿什么样的制服胸部会觉得紧啊!」她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钻进了人群中。



「啊!小幸!你要去哪里呀,小幸?」



「现在是中午了啦!妾身也要去买个午餐来吃!」



「咦?那人家也要去——小幸!你等一下嘛,小幸!啊~~」



「什么嘛!那个臭家伙竟然完全不把我当回事!那些乳牛女就是这样才讨人厌!」



幸村仿佛不断背诵着某一段咒语一般念念有词,同时拨开人群不断地前进,跟她身后紧追着她钻进来的十兵卫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对了!那个达坦妮雅,现在想想,她根本也该归类在乳牛等级里面嘛!要是她也住进道场里来的话,那柳生道场的乳牛比率又要升高了……」



十兵卫、又兵卫、千姬、半藏,再加上一个达坦妮雅……幸村脑中一一浮现出了几名同居女性的模样。



「——全、全都是乳牛!只有妾身一个人……这么一来,宗朗岂不是要每天看着这些乳牛——不成、这可不成!」



柳生道场中的女性,除了幸村之外,就连穿了衣服看来好像小上好几圈的半藏其实也有八十五D以上的胸围;就算称不上巨乳,至少也有平均以上的水准。这样的事实,让幸村怎么也无法闭起眼睛假装没看见。



「——不、不对!妾身未来也还充满了无限可能!妾身每天都有喝牛奶,又兵卫也有教我丰胸运动……对,妾身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要放眼未来!未来才是胜负的关键!」



幸村在你推我挤的人群中一边穿梭,一边喃喃自语,十分辛苦地前进。然而靠近到柜台附近时,人潮就好比堆积如山等着清洗的芋头一样站得又多又密,身高太矮的幸村人已经完全被埋没其中,只能顺着人潮的流向被推挤着移动。



「怎、怎么会这么挤呀……哼、哼!这算什么,妾身再加把劲一样也可以……」



她好不容易挤进了陈列着面包的架子前,看见面包只剩下零星几个。她伸手欲取其中一个炒面面包——揪,她抓到了。



「嗯?」



然而另一只手也跟她一起抓住了同样一块炒面面包,那只手的主人就近在眼前。幸村和她不自觉相互对看了一眼。



「嗯?」



「啊……」



那是一名和她同年龄的女孩。幸村看着她,而对方也正面接下了幸村的目光。



「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面包就让给你吧。」



幸村率先开口,但对方也同样表现出礼貌的态度:「不、不用了,让你吧。」女孩说完后旋即松手。



「这样吗?那妾身就不客气啰。」幸村这会儿真的不客气了——啪地一声将炒面面包抓了过来。



「啊——狡猾!」



女孩见状后叫了出来,同时那对双马尾也跟着晃了两下。就在这时候,幸村的表情变了。



「你……该不会——」



幸村面前的女孩头上,别了一个大大的『爱』作为发饰。她身型矮小,穿着一套国中部的制服,背上背了一把大槌……



「直江兼续!」



「——你是真田……真田幸村!」



这个不期而遇的场合——中间夹着一块炒面面包——让她们彼此正面对上了……真田幸村、直江兼续,事实上她们两人过去曾经见过面——其实她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这得从十年前的故事开始细说从头……



6



在乌鸦长鸣的黄昏天空下,此时苍穹已经染上成片的绯红色。再过半个小时,整片天空将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就在这样的时刻,女孩抬起头,看见头顶上有一座残破的鸟居。这座因为背光而以天空作为背景的鸟居,留下了一块黑色的剪影。



「幸、幸村,我们回家吧?天已经快黑了呢。」



带着浓重口音说话的是一名穿着※小袖的少女——直江兼续。事实上,此时的她脸上还留有比起可以称为少女的年纪更来得稚嫩的外表,一头迷你的双马尾挂在左右两侧晃呀晃的。这时候的她和幸村两人还在武应学园的幼稚园就读。(译注:小袖为日本平安时代中期发展出来的服装形式,特征为窄袖。一说小袖为和服的设计根本。)



那年夏天,大江户总校的学生有机会下乡到东北地方的米泽分校游学,也因此使得就读米泽分校的兼续和就读大江户总校的幸村,藉着这个机会认识了彼此。她们很快地就成了朋友——虽说这种关系似乎只是兼续自己一厢情愿的私自想像而已。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这个胆小鬼。」年纪和兼续同样幼小的幸村不以为然地说。



这时候的幸村同样有着一副凸额与尖挺的鼻型,令人十分惊讶地,和现在的她几乎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她根本一点也没变,而这点更包含了长相以外的部分。



她也穿着一套非常适合小女生穿的小袖,而这套衣服沾满了灰尘。



「我们这里的神明会处罚在庙里面胡闹的人啦~~幸村,我们回去嘛~~」



一如兼续所言,幸村现在正钻进当地一间已经荒废的神社正殿里头。兼续则紧紧跟在她身后试图劝阻她,身子不断发出颤抖。幸村打算恶整藏在正殿里头的神明金身。



这间庙宇似乎曾发生过火灾,现在里头还可以看见焦黑的痕迹。



放置神明金身的正殿已残破不堪,里头的祭坛也只剩下颓垣残瓦;尽管它过去可能曾经是拥有悠久历史及传统的神社,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住持,完全被弃置不用而渐渐荒废了。



「所以妾身就说,你真的太嫩了啦——你听好,所谓的神明是只存在于信奉者的心中的。信徒之所以建造这样的神社参拜,为的只是维持一个信仰的形式而已;你想想,这里供奉的神祇形象和金身,全都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不是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切了吗?」



幸村说得头头是道,逻辑上毫无破绽。



事实上,幸村的辩才无碍,就连周围的成年人也都只能俯首称臣。这个年纪的她已经成天埋在书堆里读书;所以收藏在直江家仓库里的古文书早就全被她啃光了。剩余的时间她似乎全都拿来练剑,就连比她年长一倍的男生都还斗不过她。也因为这般成就,让她打从心底恃才傲物,瞧不起周围的人。



相较于幸村,兼续天生个性软弱,若是待在幸村面前,根本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抬不起头来。当她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幸村的小弟,这会儿被叫过来,那会儿被唤过去的,仿佛身分地位上完全比对方矮了一截。



「可、可是……大人们说如果对神不敬的话,很多人就连后代子孙都还要承受天谴,一辈子遭受不幸呀~~」



「所以妾身现在才要证明给你看嘛——嗯……?」



此时幸村看到了一扇颓倾而半开的小门。她伸手进去,并且抓住了里头摆放的东西。



「——有了!就是这个!」



「咿咿咿咿——」



幸村将手中抓住的东西高举在兼续面前,让她吓得扬起一阵惊叫。



「你看,这不过就只是一张纸片罢了!」



幸村将写着此处供奉的神祇之名的纸片朝着兼续脸上贴了过去。吓得兼续赶忙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



「咿呀啊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你猪头啊?那是佛经啦!你把佛陀跟神道教的神祇搞混了啦!」



「可、可是~~」



「拜托……你们这边的人实在太迷信了啦。现在已经是科学的时代了!」幸村边说边晃着手中的纸片,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说,你看——如果神明真的会降罪于人,那妾身怎么没事?我可是如此亵渎了神明的威光呢。」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仍停在手中那张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上头,接着将它放到了正殿外侧延伸出去的木头走廊地板上,「手弄脏了……」幸村说完便将手伸进了附近不知道从何处涌出来的清水中洗涤,同时对着兼续招了招手。



「你、你要干嘛啦?」兼续慌张地开口问道。



「你别管啦,过来坐下吧。就让妾身好好教教你——」



兼续乖乖听话坐到幸村伸手指出的位置,而幸村则一屁股对着放在她身边那张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上弯下腰……



「呜哇哇哇哇哇哇!你、你干什么啦!」



她坐了上去,不偏不倚地将她的屁股印在神祇尊名上头。



「你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住、住手啦~~拜托你不要再乱搞了啦!你、你会受到天谴的——屁股会烂掉啦!」



「就算真的会烂,烂的也是妾身的屁股,又不是你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是这么说没错……」



「是啊。不过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啊?」



幸村笑了。同时伸手指向兼续的屁股底下。



「咦?什么?」



兼续看了她的动作,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缓缓将自己的屁股从木头地板上抬了起来。就在她的屁股底下……



「……!!」



那里有有一张纸片,纸片上面写了些字,而且字面朝上。换句话说,这些字一直到前一刻为止都还贴在兼续的屁股底下。



「难难难难难难难道——难道这张纸是~~」



兼续吓得冷汗直喷,眼睛都快瞪凸了。她战战兢兢地捡起了白己刚才垫在屁股底下的纸片,畏畏缩缩地摊在自己的眼前。上面的字正写着——



「对啦,就是这里供奉的神祇尊名啦。」



幸村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屁股底下同样也垫了一张纸。幸村拾起了这张纸,上面没有写字,纯粹就只是一张白纸。这是她平时带在身上的卫生纸。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啦!为什么写了神明的名字的纸会垫在我的屁股底下!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垫在人家屁股底下的啦~~」



这会儿兼续已经完全陷入恐慌状态;相较于兼续,幸村则是一副若无其事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啰。」



「为、为什么!你到底怎么把写了神明名字的纸变到人家屁股底下的啦!」



「唉呀,这简单啦。」



她其实是在自己洗手的时候掏出了卫生纸,然后以飞快的动作将这张卫生纸和原本放置在地上的、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趁着兼续坐下时的那一刻交换过来,纯粹只是趁着兼续视线移往其他地方时耍出的小手段而已。



「人家把神明坐在屁股底下了……怎么办?人家到底该怎么办啦~~」



「怎么样啊?你不是该受到天谴了吗?屁股烂掉了吗?」



「呜呜呜呜呜……」



兼续听到幸村这么问,才发现自己的屁股似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甚至还慢慢浮现出一种迟钝的疼痛,使得她此时心里愈来愈慌。然而……



「怎么啦?要我帮你看看吗?妾身可不介意哦。」幸村问。



「你、你愿意帮我吗?」



此时兼续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更无关乎害不害臊的问题。于是她背对着幸村,卷起了小袖的后侧衣摆,弯下腰将自己小巧可爱的臀部翘起来坦露在幸村面前。



「怎、怎么样了?」



幸村起初一直没有说话,这样的反应让兼续觉得不安,因而回头。此时……



「你的屁股肉青一块紫一块地全烂光了。我看是没救了。」幸村冷冷地说。



「咿咿咿!那、那怎么办!人家屁股烂了,该怎么办啦~~这下子屁股真的要切掉了吗~~」



兼续急得嚎啕大哭。



事实上,兼续的屁股幸村根本连正眼都没瞧一下,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所说的青一块、紫一块,其实也是因为兼续还小,屁股上还留有蒙古斑的关系。



「呜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神明,兼续对不起你~~拜托你原谅人家嘛~~」



明明全都是幸村一个人不对,然而此时的兼续却害怕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此时的幸村似乎看了也觉得累了,「嗯~~这样吧,妾身来帮你除秽好了。」「除秽……?是真的吗?那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嘛……」



幸村转头环顾了四周,马上找到了一样东西——它就在涌出水来的水洼周围朝着两名女孩的方向爬行过来,是条蚯蚓。幸村找到的是只蚯蚓其实长有二十公分,是一条相当大只的蚯蚓。这只蚯蚓正大大地蠕动着它粉红色的身躯,缓缓爬行着。



「你就在这条蚯蚓身上尿尿吧。」



「尿……在它身上尿尿?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这是信洲自古流传下来、消灾解厄的一种秘术。」



信洲,即现今的长野县上田市,该处曾经是真田家领土的根据地。幸村指称的秘术,似乎是当地的传统文化风俗。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幸村。人家虽然觉得很丢脸,不过还是会试试看的~~」



此时的兼续仿佛整个人沉在水中差点要溺毙,只要有看起像是浮木漂经的东西,就算是稻草也会死命地抓着;她红着脸,两脚开开地蹲到了蚯蚓上头,数分钟后……



「呜哇啊啊啊~~」



忽然又是一阵哀嚎。



「又怎么啦?这么吵是怎样?」



幸村面前,兼续双手按住自己的股间,两手不断地搓揉着。



「人、人家那里好痒……不对,还很痛!人家的……小妹妹肿起来了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兼续对着蚯蚓小便,结果小妹妹肿起来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是因为一旦蚯蚓面对到外来刺激时,为了自保而会从体腔射出一种体液。这种体液像是一种烟雾,淡淡的,加上又是一瞬间的事,一般来说根本看不见。不过看来这只蚯蚓喷出的体液似乎飘得很远,而且还沾到了兼续身上,加上女生私处的皮肤既纤细又敏感,因此马上就肿起来了。



幸村见状后嘘了她两声,要她走开。



「你、你、你……你其实是骗我的吧~~」兼续生气地扬声叫道。「说什么信洲的秘术!其实全都是骗人的吧~~」



在她大叫的同时,情绪显得非常激动。然而此时她因为私处又红又肿,根本无法跟幸村好好打一架。对此,幸村则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相信?像你这样怎么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武将,在乱世中存活下来呀?」



「这、这种事跟现在没有关系啦!」



「那你刚刚一直说的天谴呢?垫着写有神祇尊名的纸坐着,结果屁股没事;对着蚯蚓撒尿,结果小妹妹却肿起来了;我告诉你,神社里的神明金身跟写有神祇尊名的纸片是迷信,但对着蚯蚓撒尿小妹妹会肿则是科学,是生物学。你这么轻易就被迷信蛊惑,却不懂科学而简简单单地被人家骗倒,这跟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听了幸村的话,兼续心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就连想反驳都找不出理由,整个人气得涨红了脸,「幸幸幸村是大笨蛋——」



7



「……我、我、我……我想起来了……人家全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事;后来又一次发生的事;还有再来又有一次我们俩在一起发生的事……」



漫长的回忆情节就此打住,此时兼续的意识从过去拉回到置身于学校贩卖部的自己身上。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站在炒面面包之前,整个人呆愣着零点几秒时脑中浮现出的景象。



事实上,兼续被幸村拐骗的蠢事不止一次;单单那整个夏天,她全都在幸村无数的谎言作弄和恶意欺侮中度过。



「我知道了!松平殿下所说的,现在寄居在柳生道场里头的丰臣派大名,有个年纪尚小的小女孩,指的就是你吧——真田幸村!」



之前兼续埋伏在道场外头,监视着道场中的一举一动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千姬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幸村的存在。这么说起来,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太迷糊的关系。



「妾身倒没料到你会出现在这座富士总校里头。」幸村手里握着炒面面包,对着此时才恍然惊觉这个问题的兼续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不过妾身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你最好丢下炒面面包忘记今天遇到我的事,赶快从这里消失。」



「呵呵……喔呴呴呴呴!这是我俩之间的百年重逢——虽说实际上不到十年……不过!过去你在我心里留下来的种种怨气,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忘记呢!」



「真是个缠人的家伙……你没事忽然把话讲得这么饶舌是想怎样!妾身现在可忙得很,你没事的话——」



砰——就在幸村话说到一半的这个瞬间,那一块炒面面包随着整排架子一起被轰得粉碎。



所幸,幸村早在前一个瞬间便已经反射性地避开,同时也张开了她那两把大铁扇准备迎击。



不用多说,炸开贩卖部面包陈列架的就是兼续的大槌。这唐突的一击让周围扬起了一阵惊叫声和喧噪声。同时,周围的人群也随之退开,包围着幸村和兼续形成一个圆圈。



「人家现在清楚地知道了!真田幸村,你是我的敌人——我直江兼续,打从羽州米泽市远道而来,为得就是要剿平你们这些以柳生道场为巢的丰臣派人士!你们给我好好地觉悟吧!」



听到兼续的宣言,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扬起了惊呼声。尤其是丰臣派这个字眼出现时,众人的视线更是被牵引到了幸村身上。



「你无聊!」幸村不屑地吐了回去。「不过,这下妾身也清楚知道此时的你已经沦为学生会的走狗了!这么一来妾身可就没理由手下留情了!」



「这是……我的台词——」



兼续不甘示弱,出声的同时也祭出了大槌重击。幸村在瞬间向后跳开,同时也顺势扔出了铁扇。



「妾身也……回敬你一招——」



扔出去的铁扇宛如回旋镖一般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锐利的弧线。周围的学生见状赶紧全部趴到地上闪避,甚至有人慌张地逃命去了。



「雕虫小技!」



这一击被兼续的大槌轻易地挡开了。幸村勉强接回了这一对从敌人手中被反弹回来的武器,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焦急的神色。



(这家伙,远比我想像中来得厉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了这种吓死人的鬼东西的……可恶!)



幸村的那对大铁扇是以防守见长的武器,它可以轻易地防下刀枪或弓矢,却没办法承受大槌威猛的力道;若是真的对上了,扇子要不是轻轻松松地被大槌挡了回来,甚至更有可能被对方夺走。



幸村得到了『契』,使得她身为武士的实力觉醒,现在当然不觉得自己会轻易输掉这场决斗。但事实上她真正的能力是在指挥其他『武将』时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我该怎么办呢……)



此时幸村脑内仿佛三次元雷达一般,映出了敌我双方的立体相对位置图;作为敌人的直江兼续不说,其他像是又兵卫、十兵卫,以致于宗朗等人的所在位置都以即时动态的方式呈现(虽说她本身对于千姬在地图中也属于我方这点感到有些不满,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



幸村在地图上看到十兵卫人在贩卖部当中,察觉到这起骚动而正处在赶过来的路上——



(至于又兵卫和宗朗……)



又兵卫此时已经回到了道场;宗朗则待在高中部二年级的教室里头;千姬同样地也待在另外一间二年级教室。



此时幸村不但可以利用心电感应任意召唤其他『武将』前来支援,也可以呼叫身为『将相』的宗朗。她这样的能力其实是透过『将相』,来达成她和其他『武将』之间的联系,是身为军师的她、即宗朗旗下首席武将特有的能力。



(哼……)



幸村的志气终究还是不容许她这么做。



「这点程度的对手……直江兼续——妾身一个人对付你就绰绰有余了!」



「你说什么!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直江兼续!我会要你因为轻敌而付出代价!」



兼续不断恣意地挥舞她手中的大槌,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线。同时,贩卖部内仿佛刮起一阵强烈的风暴,每一下攻击都将大量的商品和店内的装潢设施给敲得粉碎。



幸村勉强闪过了这些紧迫盯人的攻势,「这家伙还可以横向挥槌吗?真是比起想像中来得棘手呀……」



一如幸村所述,兼续的大槌不但可以纵向挥击,还可以施展横向的攻势;纵向攻击若是笔直朝着幸村而去,那她倒还容易预期对方的攻击路线,然而横向攻击却没这么简单。



「喝呀啊啊啊啊——」



轰地一声,横向挥击过来的大槌甚至连空气也为之撼动而发出巨响;幸村闪过了第一记,大槌绕了一圈之后紧接着第二记攻势又朝她扑了过来。槌面的行进轨迹有如气力万钧的一记投掷。



「——什么!这……」



对方一连串的攻击,让幸村只能防守——事实上,她甚至连攻击都防不下来,只有闪避一途。



以兼续手中大槌的体积来说,若是使用者从头到尾没有休息,她的体力肯定撑不了多久,幸村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可是打从她们开始交手,兼续的攻击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丝疲态。



(她——该不会已经缔结了『契』,成了『武将』了吧……是拜了庆彦作为『将相』了吗——这怎么可能?可是……)



不断持续挥舞大槌的兼续,其脸上的表情有如厉鬼一般凶猛。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在大槌肆虐的范围不断向外扩张的同时,一次又一次躲过了对方的攻势,或者用铁扇将它拨开。不过,就在她觉得这样的平衡快要崩溃的那一刻——



「小幸——」



幸村背后传来一声呼唤的同时,一把红色的长刀飞来,干扰了大槌的轨迹。



「——十兵卫!」



「小幸!你没事吧!」



围观的群众此时似乎已经被大槌的攻击吓得鸟兽散,再不然就是躲得远远的。总之,前一刻还骈肩杂遝的贩卖部,此时几乎已经净空下来了。



面对对方迎上前来的援兵,兼续叫了一声:「又来一个——十兵卫?你就是柳生十兵卫吗?这下子我可省得费事了!看我的大槌将你和幸村一起葬送掉!」



她的语气中充分显露出她的自信。



「怎么回事?她是谁呀……小幸,你认识她吗?」



「要说我认识她其实也没错啦……总之就是一段孽缘吧。」



「你们两人是在那边讲什么废话呀!看好了——准备接招吧!」



方才的连续进攻丝毫没有扰乱兼续的呼吸,她依旧带着相同的骇人气势,挥槌袭向了两名对手。



「快逃,十兵卫!现在的你打不过她!」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她干掉呀!」



她们勉强躲过了一次攻击,幸村也在同时开始盘算着回击的计划。



此时的十兵卫还没有变身。之前出其不意的攻击还可以牵制住兼续的大槌,然而大概也就这么一次了;若要她正面与兼续交锋,她绝不可能敌得过对方。



(可是……那时候……)



幸村忆起了方才十兵卫和三名流氓学生交手的时候,最后那一记漂亮逆转的反击。那一招也许可行……但她不确定十兵卫是不是随时想用就用得出来。



(我该把宗朗叫过来吗?)



可是这么一来,她就非得亲眼看着宗朗亲吻十兵卫了。对她而言,这绝不是一个会令她觉得高兴的选择。



「我在想什么呀!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嗯?怎么了吗,小幸?」



十兵卫听到了幸村的自言自语因而回头。对此,幸村慌张地摇着头说:「没、没事!」同时脸庞染上了一抹红晕。



「游戏该结束了!人家现在要在这里剿平两个丰臣派的匪类,为直江家争光!」



幸村和十兵卫能躲避的空间愈来愈少,此时已经被逼进了封闭的角落。要是兼续横向挥槌,她们其中一个人肯定会完蛋。



「小幸!你快逃!这边交给我来对付!」



「你开什么玩笑啊!妾身怎么能让你这么做!你要妾身拿什么脸来见宗朗?」



(兼续果然是敌人的『武将』吗?果真如此,她身上应该有某个印记才对……)



但是,这名双马尾女孩身上却没有类似印记的东西——既然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么幸村再怀疑也没有用。



兼续终于挥出手中的大槌祭出了杀手锏。



「你们,觉悟吧——」



这一击原本看似对着幸村和十兵卫正向迎面而来,然而兼续却在中途改变握槌的方法,使得大槌忽然改变了轨道,朝着幸村侧向扑了过来。



「小幸——」



十兵卫凭着瞬间反应欲冲出来为幸村挡下这一记,却被幸村伸手制止,这时候……



「兼续,我会泄你的底哦?」



幸村一句话让兼续此时整张脸换了一副表情,而大槌气力万钧的一击也在咬中目标之前猛然停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你你想说什么!」



「就是你每天尿床的事啰,尿湿的被子可都是妾身帮你一起晒的呢。」



「这这这这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即便如此,兼续却也红着一张脸,难掩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那你就认了吧——话说回来,看你满脸通红地露出一副慌张的反应,我看你尿床的习惯后来大概还继续了好一阵子吧。」



「才才才才才没有呢!没这回事啦!再说,小孩子尿床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嘛……」



「是啊,如果只是尿床那倒真的是没办法的事……对了,之前我们一起走在山路上的时候看见一条铜头蝮蛇,你也是吓得都尿裤子了呢;还有,是谁见到继承了上杉家的主子时,紧张得尿裤子呀?又是谁跟大家一起玩搔痒游戏的时候,因为被搔得太过瘾又尿裤子了——」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人家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啦啊啊啊啊啊!」



幸村愈说愈多,说得兼续已经顾不得手中的大槌,一把扔了让它在地上转。看来兼续这回儿是真的有把柄落在幸村手上。



「小幸,你好厉害哦~~」十兵卫看得目瞪口呆地昨舌道。



兼续一阵慌乱地抱头蹲到墙角蹲了好一会儿,接着她似乎是又重新燃起了意志,带着不断颤抖的肩膀,从角落里再站了起来。



「……即便如此!若是为了剿平你们这些在校园内筑巢的丰臣派魔鬼,我直江兼续还是要——」



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十兵卫!幸村!你们在这里呀!」宗朗似乎方才人恰巧就在贩卖部里头,听到了这起骚动便赶了过来。



「哥~~」



十兵卫听到宗朗的声音忍不住叫了出来。幸村也在看到他的瞬间笑逐颜开,然而……



「你们没事吧——太好了!」



「什么嘛,现在才来!太晚了啦!」



听到宗朗慰问的瞬间,幸村脸上仿佛烧起一把火般红着脸的模样,确实像是她会有的反应。



对于宗朗现身而露出另一副表情的人,除了十兵卫和幸村之外,还有兼续。她重新拾起了大槌,目露凶光地直视着宗朗。



「你、你就是柳生宗朗吧!竟然将千姬殿下因禁在自己的道场里头,对殿下坦露自己的欲望做尽寡廉鲜耻的事!就算是丰臣派的人,像你这样抓着几名稚嫩的少女们服侍自己,在自己道场筑起后宫,实在太不要脸了!这种行为就算上天姑息坐视不管,我直江兼续也绝不允许——天道为『仁』,地道为『义』;两者和而生『爱』!而你,柳生宗朗,你这个色魔竟然如此蔑视爱的价值,耽于女色淫欲!我直江兼续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个淫贼!」



兼续口齿伶俐的批评谩骂,和她方才被幸村拿着尿裤子的把柄奚落得无地自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压过了十兵卫等三人。就在这时候……



「这个小女生是幸村的朋友吗?」



「才不是呢。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妾身的奴仆吧。」



「你说什么——」



锵——一声唐突的撞击声自兼续的后脑勺响起,原来是幸村趁人不备地抓着铁扇狠狠敲了她一下。挨了一记闷棍的兼续还来不及作声便倒地了。



「呜哇——小幸,你好卑鄙哦!」



「猪头!这才不叫卑鄙!这是战术呀——再说,光凭妾身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干掉她了,根本用不到这种程度……」



「好啦好啦,你说了算。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一遇上了危险,都能够用心电感应把我叫过来。」



宗朗说完,幸村的面庞又浮上一朵绯色的红云,「你你你你说什么……光、光是这样就想讨妾身欢欣吗——不!不对啦!人家才没有觉得高兴呢,倒是……咿、咿咿!」这般丢脸的窘况已经让她应付不暇,哼地一声,鼓起脸颊的她恼羞成怒地别过头去。



倒是十兵卫坦率地说:「哥~~谢谢你!你赶来了人家好高兴哦!」同时整个人扑了过去。



为此,幸村鼓起来的脸颊涨得更红了。不过,现在的问题似乎不在这里……



「话说,这个女生,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三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围着兼续伤透脑筋。



「把她带到医务室去不就好了。」幸村说。



「对呀!就这么办吧!」宗朗也跟着点头。



「走吧走吧!」



在十兵卫也附和了之后,三人便把兼续抬到了医务室去。而她再次清醒地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8



「……属下让殿下丢脸了,属下知罪。」



兼续好不容易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再次受到召见,来到尊保面前。这已经是差不多一周后左右的事了。她被一扇打晕之后一睡不起,尽管三天后恢复了意识,不过却因为身体虚弱,慢慢等到体力够使她勉强可以行动,差不多就要花上这么多的时间。



「贩卖部的硬体损失约二百万;商品遭到破坏的程度约五十万;修缮工程所需时目的营业损失粗估一百五十万……」



「属下惶恐,属下对不起殿下……」



双膝并拢、平贴在地的兼续将两只手的中间二指交叠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上头,不敢抬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焚香的浓烟。坐在上位的尊保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头。



此时兼续内心怀抱着破釜沉舟的觉悟,猛然将头抬了起来,「属下斗胆,目前昏睡了几天,也修养了几天,但这是因为……」



其实是因为这也是兼续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她并未在那场决斗中负伤,却沉沉地睡了数目之久;虽说她的后脑勺确实挨了幸村的大铁扇一记,不过这实在很难归咎于那一记攻击所造成的后果。再说……



(再说,人家从没像那次一样尽全力挥舞这把大槌,而当时这把大槌在人家手上就好比一张纸一样轻……)



事实上,挥舞这把大槌的动作对兼续而言绝不陌生,她甚至已经非常习惯拿它当武器使用。然而一周前她和真田幸村交手的过程中,却觉得手中的大槌前所未有的轻盈。因此,在她胡乱挥舞的结果下,使得贩卖部遭遇到了如此庞大的金钱损失。



因此她随后昏睡及衰弱的情况,似乎就是由于使尽全力挥舞大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换言之,她在决斗的过程中将体力一口气全耗罄了。



「你……不是想变强吗?」



尊保没直接和她对话,而是迂回地换了个方式提问。



「是、是!属下想变得更强,行得更正;以切合爱的精神为爱而战!这是属下兼续的理想跟渴望。而这件事——」



「想变强并不难呢。不过……若是你不能变强,那依我看你绝不是真田幸村和柳生十兵卫的敌手。」



「这!这次是属下真的没把事情办好,可是——可是这是因为幸村那家伙使用了卑鄙的手段!要是她敢和属下堂堂正正分个高下,那属下绝对——呜……」



你绝不是真田幸村的对手——一想到方才尊保殿下所说的话,兼续便不禁悔恨地咬着下唇。松平尊保冷冷地看着她的反应,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你真想要变强,其实是有方法可以让你变强:你可以驱使这样的力量随手一挥就把真田幸村和柳生十兵卫一口气全部击倒,只是全端看你怎么想了……如何?你想要吗?」



「是、是……」



兼续抬起头来,瞬间却觉得尊保殿下的脸庞开始变得朦胧。



(好、好奇怪……为什么尊保殿下的脸庞会变得这么……模糊……?)



当她回神,已经发现一直不断地干扰着她的焚香此时变得更为浓烈,同时开始转成另一种不同的气味;香烟穿过鼻腔拂过鼻黏膜,开始渗透她的每一吋脑细胞,连神经都开始发热……



「呼啊……呵啊……身体、身体……好烫……这种感觉是……」



一种身上爬满了蠕虫、奇痒难耐的烧灼感正在侵蚀兼续的知觉,然而她身上一滴汗也没流。这是一种从身体内侧沿着每一处细胞向外延烧开来,同时产生异变的错觉。



「对,是该这样没错。如果你想变强,那么不改变自己是不行的;若要以『武将』作为对手,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换一副身体,让自己变得更加强悍。」



尊保说完后从上位站了起来,来到兼续身边。他在这阵浓烈的焚香中皱起了眉头,却也依然屈膝单脚跪了下来,近距离地贴着兼续的脸庞,低头俯瞰着兼续。



「尊、尊保殿下……」



「好了。你放轻松,接受这股力量吧——用你恳切的心,怀着变得比起以往更加强悍的祈愿,接受吧。这么一来,你也就拥有和『武将』同等——甚至比起她们更强的力量了。」



「跟『武将』——幸村……同等的力量……」



「对,只要你接受我的秘术——如何?只要你愿意,我就用我的秘术帮你变强——事实上,你已经一度接近那种力量了。虽说当时你得到的并不完全,不过其实你可以和两名『武将』交手,却完全没有屈居下风,就是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呢。」



此时兼续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无法回答尊保的询问。



她频频眨着眼睛,勉强瞠开自己的视野捕捉眼前朦胧的影像,却因为尊保伸手抚着她眼皮的动作,使得她的视觉消失在尊保的手掌中。



「你只管放轻松,接受这股力量吧——一股全新的强大力量。」尊保说完便收起了原有的音量,小小声地又接着呢喃道:「只不过,为此你得消耗自己多少生气,那就要看你的意志了……」



言毕,兼续身上仅存的力气仿佛也在这个瞬间被完全抽干,她向前倒下,趴在尊保的肩上沉沉睡去。



尊保一手抓住了盖在她后颈上的衣领,一把将制服撕开,露出了兼续白皙的背部肌肤。



他将自己的手放到兼续淡粉红色的粉嫩背上,使得兼续小小声地唉了一声。



「呜……」



「让我赐给你力量吧——一股更强悍的力量。」



接着他又将食指贴到了兼续背上,像是运笔一般在上头拂过;指尖略过的皮肤上头,会在瞬间浮出一道墨痕,接着又仿佛沉入了兼续的背部一般缓缓消失。没一会儿,尊保收起了贴在她背上的手指头。此时,兼续背上浮出了一副图像,然后又和方才的墨迹一同沉入了皮肤底下。



「你就好好继续拼战吧……直到你的生气消耗殆尽为止。」



「你、你是说邪术吗?」



「嗯,这是他最常使用的咒术——或者该说,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咒术。」



宗朗和十兵卫来到柳生道场的客厅——现在已经是千姬的房间了——两人坐在千姬和半藏面前,四人面对面谈论着。



千姬还不知道幸村和十兵卫与兼续交过手的事。不过千姬这番谈话听在宗朗和十兵卫耳中,似乎已经知道两者之间有其关联性;加上他们还听到了千姬那头来自学生会的情报消息指出,兼续在这次交手之后昏睡了整整一周,这点就更不言而喻了。



然而面对到千姬言及的这个松平尊保,宗朗也觉得困扰,「这个人跟我几乎从没有交集过呢……」



他是庆彦身边亲信中的亲信,是个事务方面手腕顶尖的能人;基本上整个旗本学生会皆由他全权掌控。将来若是庆彦当上将军,这个松平尊保肯定会跟着一起坐上※老中的位子。然而这名如此重要的人物,私底下的性格却鲜少有人得知。(译注:为直属于将军的固定职务,负责总领国政。在临时职位大老没有设置的情况下,是幕府中的最高行政首长。)



他的成绩永远维持在顶尖,平时也总是鞠躬尽瘁地处理着学生会的各项事务。大多时间他都待在庆彦身边,比起庆彦本人更了解他的性格。无论就任何方面而言,松平尊保都是个无可挑剔的模范生。



「这么说来,其实千姬在学生会里面不怎么重要吗?」十兵卫坦率地丢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不、不好意思哦,千就是一个纯挂名的副会长嘛!」千姬答话的同时嘟起了脸颊。对此,半藏为了避免主子丢脸,「其实不论是庆彦殿下还是千姬殿下,都是学生会中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只是实际的运作方面都是交由尊保殿下去处理的。不过即便如此,尊保殿下——」



「他不是『将相』——你是想这么说吗?」宗朗接过了半藏的话说。这也正是最关键的一个部分。



「对,除了你——柳生宗朗和德川庆彦之外,现在似乎没有其他『将相』了。」



忽然间,一个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忽然唐突地从宗朗背后传了出来。



「幸村!」



「小幸!你肯出来啦~~」



那个声音是幸村发出来的。左助蹲在幸村肩上,而又兵卫也站在她的身后跟着来到道场的客厅里。



经过和兼续一战之后,回到道场里头的幸村又将自己关进了她的别馆,怎么也不肯出来。换句话说,这一个礼拜间,她和千姬完全没有正面对上过。



「小幸,你都不知道人家看到你有多高兴!哪天我们再一起出去买东西吧~~」十兵卫看到她旋即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并且用下颚不断磨蹭着她。



「喂!住手住手!不要黏上来啦!快把妾身放开——」



她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接着转身面向千姬:



「好了,德川千,把你刚刚说的那个邪术,再仔细地说一遍让妾身好好听听。」



「……原来如此,所谓的邪术是指强掳他人作为自己的『武将』,然后任凭其恣意使唤的方法呀。」宗朗听了千姬和半藏的叙述之后小声地嘟哝着。



千姬和半藏口中的情报绝不能说是丰富,不过其中却也夹杂了让宗朗等人为之震慑的消息……



「这几年尊保殿下一直优先进行着一个极为重要,且保密等级要求相当高的计划。我听说这个计划的内容是为了要保护这座武应学园,还有将来的德川幕府,因此要尽可能地培育优秀的武士。」



千姬点点头,接过半藏的话继续说道:「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批武士,就是现在的旗本亲卫队,即庆彦身边的贴身护卫。我原以为这些武士都是他一手训练起来的。然而某次我看了他们的剑术示范赛……」



千姬所说的那次剑术示范赛非常诡异。这些由松平尊保选拔出来的剑士真的是武艺超群,在各项能力方面甚至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水准。不过,更惊人的是——



「参加这场示范赛的八名剑士都是武应学园的学生,在比试结束之后竟然全都昏倒了;睡得久的人还躺了三个礼拜都起不了身。」半藏说。



「——三个礼拜!」十兵卫惊讶地叫了出来,半藏却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肯定,「我受命于千姬殿下前去和这八名剑士接触;虽然只跟其中三人交谈过,不过却得到了相当骇人听闻的结果。」



「结果他们全都被松平尊保施了契丹秘法了吧。」幸村直接替半藏把话说完。



「是的,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面对半藏点头之后的反诘,幸村说:「我曾听说契丹的秘法之中有这么一种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这几天查了一下,发现这种秘术所能引发的效果都跟松平尊保所用的方法一样。」



看来幸村这一个礼拜都关在自己的别馆里头,为的就是这件事;除了仓库里头堆的古文书之外,又兵卫也从学校的书库里搬了相当大量的文献回来。幸村为了查阅相关的资讯,想必一刻也不得闲。



接着,她也没忘记顺便酸一下千姬,对她瞟了一眼之后说:「不是所有资料都可以在电脑网路上面找到的。」



对此,千姬似乎也不得不坦然地接受幸村的博学了,「唉呀呀,看来矮冬瓜其实还挺深藏不露的呢。」



「矮冬瓜这点不用提啦!」



「唉呀,有什么关系嘛。」



「关系可大了——我说你呀……」



「话说,你都找到了松平尊保用的是什么秘术了,那么连它的副作用应该也知道啰?」



听到千姬这么一问,幸村倒是先收起了方才那般还想咬她一口的表情,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嗯。而这些受到契丹秘术的人能在体能方面发挥出和订了契的『武将』程度相当的能力。不过相反的,他们也会因此而在短时间内消耗掉体内大量的生命能源。毕竟订了契的『武将』所拥有的能力绝不是常人可以使唤出来的;一般人就算再怎么自我锻炼,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若他们强迫自己表现出相当于订了契的『武将』这种能力……」



「……就会一口气消耗掉未来数周内所需的体能——是吗?」宗朗说。「我们一般所谓的体力,说穿了其实就是促使肌肉运动的氨基酸、脂肪还有醣份;再加上由血液运送的氧气、氮气、磷……等养分。换句话说,那些受到契丹秘术作用的人,会一口气消耗掉体内的这些元素,这么一来,他们的身体当然撑不了多久。一旦消耗殆尽……」



「他们就会像兼续一样昏倒吗——啊,兼续其实是被小幸一记闷棍给打晕的吧……」



「是啦。不过,就算我不这么做,我看那家伙在当时能继续维持活动的时间也撑不了多久……至于她的身体看来只修养了一个礼拜就完全复原了。但听半藏说,也有人躺上三个礼拜还起不了身……我觉得三个礼拜大概已经是人体能够自行恢复的极限了。要是消耗的体力超过了这个限度……」



「该不会……」



「若有人因此而丧命我想大概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幸村最后补上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全都一下子愣住了——死亡……藉由契丹秘术所创造出来的『武将』,若是行使了真正的『武将』才该有的能力,用得愈凶就会愈接近死亡。



「兼、兼续会死吗……」



「如果她继续使用那种力量的话。」



「可、可是为什么尊保会把这等程度的力量随随便便给……」宗朗无法接受。然而,他的困惑在周围的人身上同样也得不到答案,除了千姬。



「我想,会不会是尊保自己并不是『将相』,但也想要获得能够与『将相』匹敌的能力呢?从这个角度来说,以他所用的契丹秘术,即便跟从他的人不是『武将』、亦非女性,却也能拥有和真正的『武将』同等的战力。即便这些『人工的武将』全都是用完就必须丢弃的棋子,不过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却足以维系住他所拥有的权位……」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会想要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又为什么会想要维持自己这般位高权重的分量——我是说,尊保使用契丹秘术的动机究竟何在?这点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半藏也歪着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就在所有人全都找不出答案,低头陷入沉思的当下,千姬的一句话忽然打破了沉默——



「果真如此,那千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她开朗的声音让一旁的十兵卫忽然一下子目瞪口呆。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说了一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