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林莽,黄云白草,魂幡卷扬,易家新丧。 易仲良不过一个得过且过的文官,老实本分,无心名利,不曾卷入任何朝堂纷争,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过眼前这位镇北杀神,爱女将将入土,他就要掘墓开棺,实是悖逆乱常。 “纪北睦,你说什么!” “开棺。” 易仲良脸上新旧泪水被风干,皮肤发紧发涩,他抹了把脸,侧头看看不远处几匹北军骑兵特有的墨色战马,盔甲上是寒露凝结的白霜。若他没有记错,关内侯、车骑将军纪淮所率北军应该在沥县扎营,距此快马也要三四个时辰。 “你赶夜路,就是为了……刨小女的坟?” 纪淮默然,话虽难听,但确是事实。 他的沉默在易仲良看来简直是莫大羞辱:“纪北睦!即便是我不知何时何处得罪了阁下,得饶人处且饶人!罪不至惊扰亡灵吧!” 纪淮面色没有比易仲良好看到哪里去,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半个字,索性挥挥手,不远处静候的亲卫得到指示近前,纷纷跳入坑中,拂去棺椁上沙土,合力推开石椁。 原本雁门郡郡守府的兵仆还想要上前阻止,但见纪淮左右副将抽刀撬镇钉,刀光寒,威慑凛,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纪淮杀名惮赫千里,一杆昆仑槊点地,十万匈奴颤胆,他若执意要行逞凶肆虐之事,怕是武宁帝在也会偏袒,小小郡守府哪是对手。 易仲良新妇紧抱女儿生前最爱的木枕,似认命般颓然倒地,几欲昏死,颜色比棺中亡女还要差些。 “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话都不曾说过半句……纪北睦,纵然你权势滔天,也不能仗势欺人,如此作践易家……” 纪淮跳入坑中,正要推开棺盖,听得易仲良如此说,转身撩袍跪下,拱手道:“纪淮并非有意欺辱,开棺此举自知冒犯,但不得不尔。之后易郡守如何泄愤,哪怕生杀活剐,纪淮绝无二话!” 他红了眼眶,音色一半是在所不惜的决绝,另一半,是近乎声气相求的哀鸣。 易仲良不知所谓,指着纪淮“你你你你”半天。 纪淮不再多言,起身推棺。 新鲜空气重新注入,对流之下棺内扬起一阵风,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