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隆五年,梁国,豫州。 饶是到了春天,天依旧冷得厉害,原本是桃花绽放的节月,可因着北方大旱两年,山上光秃秃一片,寒风呼啸而过,将大地最后一层遮羞的枯叶卷走,裸.露出干黄龟裂的地面,若仔细看,沟壑处白骨累累,已经分不清是牲畜还是人。 破旧的山神庙里静悄悄的,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个人。 靠墙那边的角落里,有两个女人。 年长的那个妇人看着三十左右,头枕在破包袱上,双手紧紧捂住肚子,靠墙根蜷缩着,虽说蓬头垢面,但依然能看出面容姣好。 妇人跟前跪坐着个小姑娘,骨相有几分像西域胡人,她瘦得只剩皮包骨,两颊凹陷进去,因长时间未进油水,脸又小又瘪,杏眼就显得异常大而可怖,唇早已爆起皮,头发又脏又乱,发根处虱子清晰可见。 良嬿警惕地环顾了圈四周,趁那些饿疯了的流民不注意,偷偷从怀里掏出只水囊,她哆哆嗦嗦地打开黄纸包,将刚花重金买到的观音泥倒进脏瓷碗里,用水冲开,搅成面糊状。 “二娘,醒醒,吃饭了。” 良嬿轻轻地推奄奄一息的妇人,将水囊对准妇人的嘴,给她喂了几口水。 尝到甘霖,妇人艰难地睁开双眼,她眼睛早已涣散,痴愣愣地盯着女孩,喃喃:“我、我还没死?” “胡说什么呢。” 良嬿鼻头发酸,用木勺舀了点观音泥,喂给妇人,柔声道:“吃点子吧,等明儿您好些了,咱就启程去建邺,再忍忍,听说南边并没有受灾,人人都吃得上大米饭和炖羊肉,就连街上的乞丐都胖的流油哩。” 妇人一笑,浑浊的双眼闪现出向往,她木然地嚼着观音泥,吃了几口,将碗推给良嬿。 “别都给我,你也吃。” 妇人手颤巍巍地抬起,轻抚着良嬿满是脏污的侧脸,哽咽不已:“我对不住你爹啊,那么俊的丫头,怎么让我养成了这样。” 说到这儿,妇人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并几支银簪,强擩给女儿,急切道:“好孩子,你别管我了,我怕是再也护不住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建邺,去找…” “我哪儿都不去,就守着您。” 良嬿打断妇人的话:“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