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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2)





  苏瑶有些尴尬,摸摸鼻尖,乖乖的去白律师的办公桌跟前自己找活干,贝希文轻嗤一声,小心的捧着白律师的杯子转身去茶水间了。

  楼道里的茶水间是白笙安专用的,因此除了他本人有钥匙外,备用钥匙就在贝希文身上,她走到门口刚要掏钥匙,突然发现门已经开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心跳如雷,双手颤抖的轻轻推开门。

  白笙安就在墙上靠着,指间夹着一支烟,见她进来,也不避讳,动作熟稔的吸了一口后才开口道:“杯子放着吧,我自己来。”

  香烟的气息微微泛着苦涩,氤氲开之后并不刺鼻,反而散发着清冽的气息,他的嗓音被烟草醇化,比往日多了一份沙哑醇厚,听起来更加的性感迷人,贝希文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失常,心脏似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自从这律所成立以来,她就在这里任职了,在她印象里,白律师永远是一副清冷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未有过这样随性慵懒的时候,而她,何其有幸,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人。

  像是只属于她和白律师的秘密一般,让人紧张的脸红心跳。

  “哦,对了,以后钥匙交给苏瑶就行,不用麻烦你了。”说完,白笙安掐了烟,转身出门,侧身出去的时候,衣襟轻轻蹭过贝希文的胸口,她的心湖被撩拨的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因此对于他那让人讨厌的嘱咐,充耳不闻。

  她照例替白律师冲好咖啡,捧着杯子回了办公室,就见他正坐在椅子里,面带笑容的看着苏瑶,而苏瑶则是皱着鼻子一个劲的嗅着,嘴上问着:“白律师你抽烟了?身上怎么一股烟味?”

  白律师也不恼,神色依旧慵懒,漫不经心道:“没有,我刚从外头回来,估计是电梯里带回来的烟味。”律所有白律师的专用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乘坐,哪能有个抽烟的外人进去,他特意编这么个谎言哄苏瑶,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仅仅是这不同寻常的态度,就足够让贝希文对苏瑶恨之入骨,她可是仅仅因为能和白律师说上句话,打个照面就能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的,而这个苏瑶,肆意挥霍着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对待白律师的态度如此的散漫随性,白律师不是一般人,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亵渎的!要恭恭敬敬,把他当作毕生信仰去追随,她这样的态度注定是要遭雷劈的!

  苏瑶正和白律师聊着天,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回头,就看见贝希文一脸幽怨的看着她,被她发现后,眼底的怨恨都没来得及收回,只是垂了头,像平常那样,快步离开了,她反倒是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贝希文结了怨,竟让贝希文对她流露出那么怨恨的眼神。

  “怎么了?”白笙安见她愣怔半天不回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苏瑶赶紧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了句:“哦,没什么。”

  两人都对昨天的事闭口不提,苏瑶深知自己有错在先,除了乖乖认栽,并不奢望白律师能做什么表示,而白笙安的秉性一贯如此,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性子里带了尖锐的成份,所以从来不知道向人低头是什么概念,哪怕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激,可是根深蒂固的高傲性子也不允许他因为这点小事和一个助理低头认错。

  因此,虽然昨天发生了点不愉快,可是两人都极有默契的选择翻篇,倒也没有因此影响了正常工作。

  王迪的案子破获之后,白笙安就有空处理自己律所的工作,网上预约的,电话预约的,还有已经结了案没来得及整理的资料,今天统一做了大扫除。

  对于新预约的案子,白笙安的选择完全是按照个人喜好来,对于他不喜欢的案子,哪怕对方出的是天价,他也眼睛不眨的拒绝,最后真正能赚到钱的案子没留下几个,倒是留下了几个免费的法律援助,什么八旬老太被五个子女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二岁幼童遭亲生父母家暴致重伤,好心人见义勇为反被讹诈数十万,她看的眉毛直跳,感觉他开的不是律所,而是小八卦新闻台旗下的慈善机构。

  “就这几个吧,剩下的全部推掉。”白笙安伸了伸懒腰,微皱着眉闭目养神,苏瑶不敢多嘴,默默地接受预约,安排见面时间,嘱咐原告人准备开庭所需要相关的资料。

  两人都不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她窸窸窣窣整理资料的声音,白笙安眼底微微发青,看着很是疲倦,她替他盖了条毯子,见他依旧没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她努力把动作放的轻柔,不打扰到他,就这样整理了近两个小时,太阳逐渐的沉入地平线,屋子的光线被一点点的收走,慢慢融进夜色。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白律师睡得安稳,没有要醒的迹象,苏瑶也不便叫他,只好守在他身边,慢条斯理的做自己手上的活。

  这样的安逸宁静最后是被白律师的手机铃声打破的,单调的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突兀的循环播放着,苏瑶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按掉铃声,就见手边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耳边传来白律师微微惺忪的声音:“没事,我接就好。”

  他眼神还有些涣散,整个人看起来纯良无害,许多锋芒还来不及展现,身上的锐利也没有恢复,因此,看起来亲切温和,和普通人无异。

  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是事情一定非常严峻,苏瑶眼看着白律师眼底的冰霜一层层的结起来,整个人散发着比平时还要冷冽的低气压,刚才的温和被瞬间取代,再次变得阴沉冷漠,他快速挂了电话,拎了外套起身,仓促的和她说了一句:“有命案,别磨蹭了。”就匆忙的出了办公室。

  苏瑶不敢怠慢,把他落下的车钥匙带上,锁好办公室门,一路飞奔下去与他会合。

  到了停车场,见他一脸阴沉的盯着紧闭的车门瞧,她小跑着上去,开了驾驶座的门:“白律师,我来开车吧,你稍微休息一会。”他默许了她的决定,脸上的阴霾稍稍褪去一些。

  车子上路,苏瑶按照他说的地址尽最大努力奔驰,路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次是什么案子?很严重吗?”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案子,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能让白律师一脸阴沉的赶过去。

  白笙安不太想说话,按了按眉心,一句话敷衍了事:“死的都是小孩子。”

  “……”苏瑶咬咬唇,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没有接话。同样都是死者,死的是小孩子就总会让人加倍的不舒服。

  窗外的夜色随着车流飞快的倒退,路灯昏黄的灯光渐渐氤氲成模糊的色泽,浓稠的化不开,像是他们此时的心情,沉重而难以纾解。

  车子渐渐驶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车身随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剧烈颠簸着,两侧的风景也陡然转换,变得昏暗低沉,黢黑一片,透着压抑的气息,苏瑶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光线变得昏暗,她不得不更加聚精会神的驾驶。

  在这小路上颠簸了近十分钟,白律师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接了电话,声音极低的应了一声:“嗯,快到了,在前面转柏油路的交叉口上等我。”

  他的声音原本就比一般人要更加的低沉阴冷,现在因为心情沉闷,他的声线里又多了一份压抑的森寒,与周遭的环境极为相衬,车里的气氛越发降至冰点,苏瑶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寒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基于这阴森的环境和发生的案子,但是更多的,是来自于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也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时候,看着温文尔雅,不见异常,但是大多数情况,或者说本质上的他,依旧是冷冰冰的,散发着森然的气息,没有半点温度。

  阴翳,凌厉,带着尖锐的寒意,让人无法靠近。

  到了指定的地点,白律师一言不发的下车,苏瑶停好车后拿了他的外套,和他并肩站在路口等孟凯文过来,他穿的单薄,苏瑶下意识的想要把外套披在他肩上,但是在指尖触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立刻警觉地回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用了。”

  苏瑶僵在原地,头一次真正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有多可怕,他站在黑暗的夜风里,整个人融入夜色,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冰冷如常,他下意识扫回来的眼神里充斥着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带着诡谲的阴森,隐隐透着杀气,她瞬间浑身寒毛直竖,心尖都是凉的。

  等了不到一分钟,孟凯文就小跑着过来了,他脸色苍白,神色凝重,见了白律师也没有多话,两人无言的点了点头,白律师快步跟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孟凯文走了两步,注意到苏瑶还在身后跟着,顿了一下,回头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来。

  穿堂风呼啸而过,像是濒死的动物在挣扎嚎叫,阴冷的风沿着人的四肢百骸钻进去,裹夹走身体的每一丝温度,苏瑶手心冒汗,觉得双腿都有些麻木,她在原地跺了跺脚,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案发现场是在巷子深处的小树林里,远远地就能看到刑侦队的人在拍现场照片和采集证据,探照灯刺眼的白光投射过来,照的人脸上鬼魅一般的惨白,苏瑶神情有些恍惚,没注意到脚下的坑洼,狠狠地崴了一下脚,脚腕钻心的疼,她无暇顾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到了案发现场的周围,白律师停了脚步,孟凯文一脸沉重的给他解释案情:“孩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尸体所在的位置比较隐蔽,所以没有及时发现。最近下了雨,雨水把尸体冲进了树林里,才有目击者发现报的案,第一死亡现场找不到了,而且尸体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已开始腐败。已经联系了法医,马上就过来。”

  白笙安看了一眼尸体,眉心皱的越发的紧,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不加掩饰的戾气,在场的人不敢做声,小心谨慎的忙着自己的工作,白笙安沉默的伸了伸手,孟凯文赶紧把检查手套递给他,他戴好手套,屈膝蹲在尸体身边,用指腹触碰尸体肩胛骨处的伤口。

  伤口切缘整齐,闭合度好,是利器所致,而且是一次性切割,没有其他割痕,能做到一次性切割到深可见骨的深度,一定是个力气足够大的成年人。伤口周围的渗血不是很明显,也有可能是被雨水冲刷了,但是从切面来看,切面处呈现黑红色的淤血状态,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伤口是被害人死后才留下的,也就是说,肩胛骨的伤口并不是致命伤。

  白笙安握着孩子小小的肩膀,轻轻地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尸体正面躺着的时候,真正的致命伤也就暴露出来了。

  是被十公分长的水泥钉贯穿的气管。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变得缄默,急急忙忙赶来的法医也不敢上前,小心的退到一旁静候吩咐,白笙安顿了顿,摘了手套起身:“过来吧,就在这解剖。”

  得了令的法医赶紧拎着箱子上前,有条不紊的进行尸体解剖,白笙安阴沉着脸在一旁看着,全程一言不发,至于边上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苏瑶,他全然没有注意到。

  在苏瑶仅有的认知里,杀人或者被杀这样的事情仅仅出现在法制频道上,被和谐化的案发现场和刻意强调的破案手法就是她对刑事案件的全部认识,一个模糊的概念,距离她及其的遥远。

  对于血腥暴力的东西,她也从不涉猎,哪怕她早已是成年人,她生活了二十多年,过的纯粹而无知,刻意的去逃避那些阴暗的,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因此,当亲眼所见的血腥的、残忍的案发现场远远超出她所能接受的范围时,她整个人就陷入了近乎呆滞的状态。

  她见过的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活泼的,阳光的,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带着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和可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狰狞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尸体已经浮肿破溃到无法从外观上判断性别,只能从生理结构上证明她是个女孩子,她的肩胛骨被划开,皮肉外翻,露出里头两扇森森的白骨,伤口因为被雨水浸泡,呈现出一种腐烂而黏稠的状态,血水,脓液和肉絮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除了肩胛骨上的伤口,更狰狞的是她脖子上的致命伤,十多公分长的灰褐色的水泥钉从她颈前一直贯穿到颈后,伤口处被雨水和铁锈腐蚀,变得黢黑臃肿,暗黑色的血迹深深地烙印在脖子上,雨水都冲刷不掉,雨水和着污泥从伤口处倒灌进气管里,使原本纤细的脖子变得粗大而浮肿,气管里的淤血和污泥沿着腐烂的空洞渗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她的眼睛还拼命的睁着,临死前眼底一定印刻下了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惊恐和绝望,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狰狞的神色,眼睑已经腐烂掉,只剩下泡的发白的眼球突兀的镶嵌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