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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1 / 2)





  这些商人,明知道高危工作却招童工!

  然后她就想起,他只是年龄稚嫩,模样收拾收拾,很容易就看不出年龄,况且现在网上可以查身份信息,他的资料一查,他想说自己多少岁就多少岁。

  吕竹停止给她发消息第叁天,她不情不愿出城。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她的行事原则,而辐射就是猛于虎的存在。

  吕虹看完施工地带附近的地图,果断去租车行租了辆电动车,开车上路。

  在出城的检查站,她收到长长的出城注意事项短信,主要提醒绕开辐射区,她仔细看了接近十分钟,这时车窗旁一辆辆大巴车过去,都是统一的车型,她探出头,看到里面大巴车窗后都是一群长期暴晒的面孔,就迅速插回手机,启动车跟上。

  她反应快,也押对了,那是施工队的车。

  施工带附近不能住人,基建工都是早上集合拉出城,晚上再拉回来。

  巧笑倩兮地向朴质的基建工小哥打听完后,她回到租的电动车上,并不打算去找出吕竹,也没有打算回去还车,来都来了,总要看到人才能消停,不然一想到吕竹有个叁长两短,研究院那边留她就没意义了,她就坐卧难安,搞不下去工作。

  她开车去他们晚上回来散开的地点等候。

  也不知是她起了捷径心思导致诚意不够还是怎么,回去的路上一点都不顺利,下雨,抛锚,人摔水坑里。

  所以当跟着那道与工友大哥们愉快道别,背着行囊走了半里路熟练钻进桥洞的身影,浑身落汤鸡一样的她,停在桥洞外,面对路灯照得一半明一半黑的洞口,感受到什么叫命运共同体。

  一个睡桥洞,一个落汤鸡。

  不同的是他的背影那么轻快,脚下如飞,快到她都怀疑白天他上工偷懒要去打听他工头电话举报他了。

  她没有打听工头电话,也没有怒吼一声把他拧走,而是慢慢跟进桥洞。

  桥洞地面是斜的,地下刚好有排水道,不存在积水,就是有点吵,她找了块干燥的地面坐下。

  进了后才看到,桥洞里住满了人,齐齐一划拉,席子,草棚,报纸,厚皮纸箱,各种“窝”“巢”,像流浪动物开会一样热闹。

  有人见她湿漉漉,还好心给她干帕子擦身体,她接了,但那帕子浆硬的手感和奇异的味道,她拿到只敢坐屁股下,什么都不敢擦。

  她坐的位置是吕竹睡的地方斜对面,对于住这种“通铺”,她并没有太多抗拒,毕竟防空洞的通铺比这密度大得多,绝对容不下你还有那么多家私存在。

  适应了一会儿,她想了想没事做,就拿出手机查资料,对面人蜷在一张垫子上呼呼大睡,垫子看上去好像是厚地垫或者地毯之类的,可能是他去哪儿要来的吧。

  白天一定很累,她算看完他从进桥洞打开地铺卷到沾垫子就睡的全部过程,这个过程没超过十分钟。

  是被训练出的,他可能想跟她发消息,手机就捏在手上,结果还是枕在脸下睡过去了。

  这个夜晚有点像他刚来她身边的情景,小小的他无论吃睡都趴在她的瑜伽垫上,睡了就吃,吃了就睡,她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像千手观音忙来忙去忙工作上的事。

  这可能是她工作最“废寝忘食”的一晚了,不时抬头瞥一眼对面毫无防备的睡相,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砸砸嘴,又伸出舌头——没东西给他舔,那舌头就拐着弯舔到了垫子。

  一看那弱智样,她手上就不自觉加快效率,趁脑子能转,少睡点,多赚点,不能指望一个在陌生环境睡觉还毫无防备的人给她养老送终。

  眼睛看花了,揉揉眼,又习惯望望远处,桥洞里此时很安静,终究没掩过他们身体之下,下水道水流的哗哗声,但这些人已经习惯了,鼾声起伏,仿佛和水流声彼此打拍谱曲。

  没超过20米长的隧道,挤满了人,都是有手有脚有劳动力的人,有拖着行李箱的一家叁口,也有光鲜亮丽进来就扯领带脱皮鞋的上班族,打从进来她就暗暗心惊,那些人看到她,也有愣了一眼,但彼此都没打扰。

  仿佛,还是日夜窝在地下避难场所的时候。

  刘同贵说我们进入了高度秩序化时代,可这些秩序化的背后,有多少人受的伤终生难以愈合,有多少人忍痛坐在正常的岗位,扮演着正常的社会角色,又有多少人忍痛不下去,放逐自己成为边缘人。

  吕虹呆了两叁个小时后,又释然了,也许是对面没心没肺的睡相让人忘记烦恼,也许是灾难中见过生死之后,人应该对物质留恋减少,继而就能理解,至少现在这一处桥洞还能够遮风挡雨,待到明日太阳升起,对于睡在桥洞里的人来说,又是新的一天,而不是暗无天日,空气中飘着灰烬,跨出一步都有生命危险的一天。

  当然没经历过世界末日的人除外,他是最先睡着的。

  车轱辘和铃铛声在头顶交叉穿行,扰人清梦,但同时又起闹铃作用。

  他之前大部分薪水,都被扣罚在迟到上。

  好在从小就跟着他家大人抢购优惠打折宣传单上的商品,蹭吃商家的免费试吃,即便两手空空走出家门,对社会招聘短期工薪酬待遇缺少概念,他也没饿着肚子。

  以前他不会迟到的。

  “吕竹,快快,时间很紧。”大人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能随时清晰地取出调用,已然内化。

  “不紧的,妈妈,我的时间不一样。”

  大人感到不可思议,但看他已经在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漱自己爬上椅子吃外卖早餐,就什么都没说。

  她的一个眼神,一个急促的语调,就是他一天光阴序幕拉开必不可少的协奏曲。

  脱离了她,他就随身体自身的钟来行动。

  脚边有东西在动,他还是不肯睁开眼。

  他的意识里有一只手整夜整夜地抚摸他的背,随着清晨来临,昼与夜相交,意识里的阳光却始终停留在午后穿透窗帘的柔和状态,他必须依靠所有的专注力,才能组织出阳光像钢琴弹奏挨根挨根流连那白莹莹指根的情景。

  那手指尖尖细细,乳白色的皮肤覆盖,不同于她外表的瘦小,每根手指都是丰满而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