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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九日,方立新和徐婷婷去县里g命委员扯证,手续非常简单,不需要交钱,也不需要体检,只要双方带着单位开的未婚介绍信就给办了。

  结婚证书一式两份,连在一起,即一张两边内容相同的双联纸。纸的四边是淡绿色的,中间是淡粉红色的。纸的最左边是骑缝写着x结字第xxx号。

  在结婚证页面上,“结婚证”三个大字上面,是由半个麦穗和半个齿轮组成的圆,里面围着一个五角星,两边各是三面大红旗的图案。左右两边是各插着五面小红旗的长柱子图案,柱子图案里,右面写着“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左面写着“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列宁主义”。底部是一轮刚升出地平线的旭日照在拖拉机耕作的农田上,左边是火车开在水库堤岸上,右边是冒着烟的工厂,最底下是麦穗和绸带的花边图案。底纹是友爱团结四个空心字。

  结婚证的内容是男、女双方的姓名、登记时的岁数,写着“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盖的是“x县革命委员会”的公章。

  凭结婚证,两人领到了新婚夫妻的购货券,可多买点糖之类的食品,所以在紧贴结婚证的底边上,还两边各盖上了两个“购货券已发”的小红章。

  领好结婚证,两人去照了相,结婚照和普通照是一样的,当时全国任何照相馆都没有婚纱照可照,这属于“四旧”,都被文化运动破掉了。

  徐婷婷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新做的白衬衫,方立新穿的也是新做的白衬衫。白衣黑裤,显得格外精神。两人戴着m主席像章照的相,县里没有彩照,所以只能照黑白的。

  新房的布置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方三山把之前三个小隔间的隔板全部拆掉,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三个隔间变成两个稍大的房间。三张九十厘米宽的床,拆拆装装,拼拼凑凑弄成了两张一米三五的床。

  原本三个小隔间是没有什么家具的,因为房间太小了,什么都放不下。现在地方大了些,方三山将整个废品厂淘了个遍,每个房间都给做了一个矮橱,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其中一间给方立新做新房,门上贴了大大红的“囍”字,另一间给方立平姐妹俩住,方立业还小,先跟着他们夫妻住。

  婚礼是在棉纺厂食堂办的,一是因为家里太小,摆布不开,二是因为两个新人都在棉纺厂上班,他们的g命友谊在工友的见证下发展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将平时吃饭的长条桌拼在一起,桌上铺着从厂里借来的红布。根本不用专门邀请谁,吆喝一声,但凡没在工作岗位上的都来了。好几百人,热闹极了。

  两人穿着较新的工作服,胸前戴上了大的m主席像章,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证婚人是棉纺厂工会的工会主任,五十多岁,北京人,说起话来京味儿十足。

  婚礼开始先是证婚人讲话,一通m主席语录后,让两位新人说说自己的g命友谊是如何产生的,接着让两人唱歌,唱了好几首,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团结就是力量》、《浏阳河》,还有人怕他们口渴专门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大家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像开会一样,根本没有人“闹”,都是语重心长的轮番讲话。除了祝贺他们,还叮嘱他们要听共产党的话、跟g产党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

  然后给大家发点喜糖、饼干婚礼就结束了,因为这些都是限量的东西,僧多粥少,抢到的人很高兴,想着能沾沾喜气,没抢到的也没怨言,大家都能理解。

  亲朋好友们没有送礼金的,这个时候也不允许送礼金,关系亲近的人一起凑个钱,买个礼物送给新人就好了。有人送m主席语录书,有人送m主席石膏像,还有人送脸盆、铝锅、枕巾、镜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最后散开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帮忙,桌子凳子各归各位,红布、杯子什么的都拿去还给厂子后勤部,一家七口回到家的时候才八点多。

  许巧梅和方三山把东西归置好后,带着新出炉的小两口给筒子楼的邻居发喜糖,都是多年的老同事老邻居了,儿子结婚肯定要表示表示。

  被大家轮着打趣一番,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各自洗洗睡了。

  第二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留下许巧梅和方立业在家糊火柴盒。

  方立新是骑新自行车载徐婷婷去棉纺厂的,他们俩都没请婚假。正常情况下,厂里职工结婚都有三天婚假,但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认为以后天天住在一起,天天一起上班下班,反正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如好好工作,多攒点钱,以后有了孩子,花销就多了。

  其实当下,很多人都跟他们一个想法,婚假什么的,哪有这个必要。所以方三山和许巧梅什么也没说,随他们去了。

  第14章

  徐婷婷在娘家几个兄弟姐妹里排行老大,作为大姐,从几岁就开始帮着大人看小孩,做家务,总之是个勤快、能干、会过日子的七十年代女性。

  她和方立新同岁,家里让她读书读到高中毕业,之后幸运的遇到了招工热潮,也因此没有上山下乡,而是和方立新同期成为棉纺厂职工。

  许巧梅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眼里有活,到哪儿都是一顿收拾,结果她每天除了糊火柴盒就没别的事做了。

  一开始许巧梅和方立平还会和徐婷婷抢着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抢不过她,而且这导致徐婷婷更加勤快起来,慢慢的,这母女俩就直接放弃了,一个去糊火柴盒,一个去看书。

  彼时已经是一九七六年六月,还有几个月,文化运动就要结束了,方立安拿出从废品站淘来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时不时地捧着书跟方立平请教问题。

  由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前期首次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是一套凝聚了很多学者智慧和心血的学习性丛书,不过第一次出版就遭到了批判,理由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修正主义路线的产物。

  文化运动中认为这套书违背了上山下乡的方向,要斩草除根销毁,最后沦为了废品。方立安以一本五毛的价钱,把这套书买了下来。

  方立平为了给妹妹讲题目,学的很用心。当初家里为了把她留在城里,让她顶了母亲的工作。再过两年,小安就要高中毕业了,如果那时厂里没有招工,迎接妹妹的很有可能就是上山下乡。

  她知道当年父母对于把工作给她很是犹豫,怕家里以后会变成大舅家那样,小安知道之后立马就劝说他们同意。

  那时姐妹俩都已知事,大舅家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个人利益。然而小安没有半分迟疑,选择了把机会让给她,这让方立平内心感动不已,暗暗发誓以后要对妹妹更好!

  妹妹热爱学习,提前预习了高中课本,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作为姐姐应该在这个时候指导她,所以方立平每天下班回家,闲暇时间里都会认真钻研这套书,争取做到妹妹问啥她都能解答。

  一九七六年十月,随着m主席去世和数字帮被捕,历时十年的文化运动终于结束了。

  晚上一家人围着四方桌吃饭,方立安很认真地对方立业说:“文化运动结束了,再过不久,肯定会恢复高考,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方立业今年七岁,已经是一名小学生,方立安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他数数认字,所以课堂内容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方立安怕他放松,时不时地会督促他,这次趁这个机会把恢复高考的事情说出来,让她哥嫂和大姐有个心理准备。

  只不过有个词叫“人微言轻”,方立安才十四岁,虽然乖巧懂事,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她的判断,大家也都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家里依旧只有方立平每天不落地看书,却不是为了方立安口中的高考。

  一九七七年九月,国家教育部在首都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这次具有转折意义的全国高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会议还决定,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全国各大媒介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这是国家历史上唯一一次冬季高考,同时也是最为仓促的一次,因为考生们从真正得到高考的确凿消息到考试只有四十几天的时间可以复习。

  但即便如此,消息一出,四海欢腾。

  方家除了方立业,其他四人都报了名,当然,这四人中,只有方立新是被强迫的。

  方立安观察了两天便跟他聊天:“大哥,我看大嫂这么努力,八成能考上。”

  方立新一脸自豪道:“那当然,我媳妇儿可用功了。”

  方立安接着问道:“你说大嫂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