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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 2)





  为什么?小女孩问。

  他还以为小女孩并不知道饲育的背后是什么,谁知她居然振振有词:人脑的神经元细胞就有超过1000亿个,单个的神经元又有至少1000个神经连接,统计人脑数量就有百万亿个连接点。掌握一个科目的专业知识水平只需要动用510万个连接,就能形成稳固的神经拓扑结构,正常人脑的开发潜能至少能覆盖十亿个专业知识领域。

  人脑来就会并行计算,比如你正常呼吸心跳的时候阅读,边看边听;还会提炼信息、模糊搜索,从而主动决策。有机生物体内,仅仅几十个原子组成的极微小的分子就能完成完整的转码解码、转录、监测和纠正错误的任务,分子计算才是优秀完美的上帝造物。

  一时之间,海梦悠竟被问住。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海梦悠试图解释,有些底限,我们会选择不去触碰。

  小女孩歪头问:所以,你是在说,你愿意保持尊严死去,也不愿意抛弃一切拼搏?

  海梦悠:这不是尊严问题。借口危机压榨普通人,更不是所谓的拼搏。

  人类存活数千年,各种各样的人碰撞出无数种可能性,这才有了数千年的文明和技术腾飞危机不是舍弃为人之本的理由,相反,危机从不会打垮我们,只会让人类更加坚韧,找出更合适的解决方法。

  海梦悠坐在幽深的暗处,四周都是老旧、废弃的器械,可他就像是锐韧的火,执着地照亮前路。

  小女孩审视地盯了他半晌:你很有意思。可惜这世上,光都只走直线,有因定也一定会有果,你相信你的信念,可我只相信精确测算过的命运。

  她环视一周:这是我测算过后,唯一的命运。

  光是走直线,可还有更多的光子,在你感知不到的瞬间,尝试了其余的可能性。有因会有果,可世上变量太多,不尝试其他的路,你怎么知道这是唯一的结果。

  海梦悠决定放弃和她沟通三观,径直问道:如果我想救你出去,你愿意和我们走么?

  小女孩无声摇头。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这些究竟是谁在掌控?海梦悠谨慎选择措辞,有没有一个人,或者你说的什么圣灵也好,主教也罢,在维持这一切。

  命运决定选择,选择即是命运。小女孩平静道,没有任何人能操控这些。

  海梦悠:

  两个人说的都是英语,怎么沟通起来这么难!

  他有些无奈,正想换个措辞,小女孩却忽然抬头:不过,城市的中心有一片圣域,我们是不允许接近那里的,也许你们可以去看看。

  怎么去?

  现在不能去。每天傍晚,所有的守护者回城,观察者则会四处巡逻,他们的感知在夜晚比白天更敏锐。你们可以先休息一晚,等白天,守护者出城,观察者数量减少的时候,我带你们去。

  海梦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没有帮你。小女孩机械地摇头,是经过合理分析后作出的选择,也就是命运在指引我而已。

  得,又绕回来了。

  海梦悠和江商议一番,决定暂时凑合一晚,明天再动身。

  这之后,海梦悠还尝试给她展示了几个比较有意思的小玩意,结果小姑娘看哪个都兴趣缺缺,不为所动,好像真的是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

  夜晚,小姑娘在实验舱里休息,把睡眠舱让给了他俩。

  难题一抛出,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这个仅有一人宽窄的睡眠舱里。

  僵持片刻,江亦愁主动退后一步,稍稍靠在他们用来藏身的柜形机械上:你休息吧。我睡不睡都可以的。

  这一让,反倒让海梦悠有些不大自在,他稍稍往左挪了些,挤一挤倒也没什么。别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他还想着,万一江退让该怎么进一步劝说,结果江亦愁竟然直接点点头:好。

  海梦悠还备着的词,就此哽在喉中。

  江亦愁倒是不客气,愣神的片刻,他立即坐了过来,无比自然地问:我睡外侧?

  啊行。

  直到躺下去的时候,海梦悠还有些懵然。

  虽然挤一挤是他先提出来的,但总觉得好像哪个环节有些不大对劲。

  平常人不是该客气客气,让上两三轮的么?怎么忽然就演变成了这种局面?!

  江躺在外侧后,睡眠舱的弧形顶盖并没有阖上,估计是怕他尴尬。即使如此,海梦悠面着乳白色的舱壁,全身却像上了弦一样的紧张,根本睡不着。

  别的地方睡不着他还能辗转反侧,可这里狭窄,他也不好随便翻身,惊动旁边的江亦愁,结果折腾来折腾去,脑子倒是越来越清醒了。

  你睡着了么?

  他身后传来一声探询,听声音,江应该是背着他睡的。

  海梦悠闭上眼睛,打算装作已经睡着。

  你之前问我罅隙的事情,我是什么角色。那件事情中,我算是个失败的调停者吧。

  他的语调下抑,听起来莫名有些哀凉,海梦悠也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我

  江停顿片刻,我发现人和人的想法、差异,真的太大了。我没办法让他们达成统一,他们统一的决议,我认为不合适,可我没办法说服他们。他们真的太复杂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们和我之前遇到的人,差异也太大了。

  人类就是各种各样的啊。海梦悠轻声说,人类不是恪守规则的零件,社会也不是刻板严苛的系统,社会,文明,本来就是各种各样不同的人聚集碰撞在一起产生的。当然,有百花齐放的美,也就会有自私自利的恶,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你没有必要去苛求自己,把恶全部修剪掉,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的背稍稍僵住了,江的手轻轻贴了上来,抚住他的脊背。

  他最怕就是旁人示弱。

  安慰人,搞好思想工作,这在夜歌者号,都是温夕的活。

  更何况,在他印象里,江随便出手就能变幻无穷,一直顶着诺恩斯的压力,撑起数万人的共感笼,还有中心广场的新天顶,更是说建就建,一直竭尽所能地护着冷星上的人类。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从来没有示弱过。

  这种人又该怎么宽慰?!

  各种各样的话在他心里转来转去,却又觉得哪句都不合适,最终,他一语未发,只是没避开对方寻求慰藉的手。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江亦愁问。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你问吧。

  说完,他整个人一僵,江似乎把侧脸也贴了上来,像冬日里捧着最后一根火柴的人那样,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衣料,索求微不足道的最后一丝温暖。